贺旦不懂，他疑惑地看着周回。
周回看向门口，道：“我无大志，娶妻总要合心意才好。蓉儿喜欢她，与她关系很好。她的性格也适合我，我对她满意。”
“这个世间从没什么一见钟情，多数源于容貌。我则是看中了她的性子。”
别说什么爱不爱，他对林默娘没感情，之所以选她当世子夫人，乃是因为她合适。
“贺旦，你要记住林默娘是我的夫人，未来的国公夫人，你的师娘。”
周回可以不爱林默娘，但绝对要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是，先生！”
贺旦心中再不服气，也应了此事。
周回将地图放下，带着贺旦往外走去，正巧遇上了林默娘和周蓉。
看到两人，他倒没意外，笑着喊两人一起。
两人倒是有点窘迫，毕竟偷听被抓包了。
贺旦看到她们两人，想到了自己在说人家的坏话，他良好的教养，小声地说：“蓉姐姐，师娘好！”
林默娘听到‘师娘’二字，脸蛋爆红，羞涩不已。
周蓉上前，捏捏贺旦的小脸蛋，道：“叫林姐姐。”
“林姐姐！”在武力值上，贺旦比不上周蓉。
所以，他认怂，乖巧地当好小弟弟。
“嗯！”林默娘自是拿他没办法，只得点点头。
她看得出来，贺旦的身份不似简单的书童。
......
......
他们在周回的陪同之下，来到幽云的小村庄里。
入村便看到地里劳作的农人正在锄地，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周回站在土路上，看着村里的地里劳作的村民，道：“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吗？”
村里的人正在抓紧时间干活，等下日头大了，便热了起来，该歇凉了。
“先生，他们这么勤快，为什么他们感觉像是没吃饱？”
贺旦不明白，他们的衣服都是补巴，还骨瘦如柴呢？
“我想到了一句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他们确实勤劳，春种秋收，田地无空闲。可是，地属于他们吗？”
晋国的土地，大多数在官僚和商人手中，小部分土地在农民的手中。
按照不完全统计，晋国农户十有八九没地。
他们大多数是佃农，向佃主租田。
“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饿死吗？因为佃农，他们给佃主缴租后，还需要向国家交税。比如，他们收成为十，交租七，交税一成五，剩下一成五留下自己吃。”
“只是，一成五，他们能吃饱吗？”
周回在问这话的时候，既是在问贺旦，也是在问自己。
他们能吃饱吗？
贺旦年纪小，却清楚，这就是百姓吃不饱的原因。
“你们看在地里劳作的人，除了老者，便是女人。你知道为什么没男人吗？”
晋国贫穷，但也安稳，人口众多，不存在征兵。
所以，男人们去哪里了？
“他们都出去赚钱了。男人在外干活赚钱，女人在村里侍弄田地，养育孩子。他们都在尽力地活着。”
林默娘看着那些人，她开口说道。
她是在幽云长大的，又经常在爹爹身边当小厮，自是知道幽云农户的情况。
他们一家可能也许就只有一亩而已，其他地都捏在佃主和官员手中。
即使晋国又规定，所拥有的农地不能超过多少亩。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个家族，只有一个人吗？再说了，他们也不止佃主一项身份。
所以，最终受苦受难的人，还是底层百姓。
“是啊！他们都在尽力活着。如果土地多几亩，收成好上几分，是不是活起来轻松点？”
“所以，你们看这些妇人，不像你们一样识文断字，出口成章，但她们依旧撑起一个家。”
“默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支持你做生意吗？因为蓉儿说，你想建立学坊，教授女红，算学，医术，厨艺等技能。这样的技艺有地方学，女婴自是被溺亡得少。”
因为这个世上，男人更能用劳力换得食物和金钱，所以更多的人喜欢男人。
在养育生命的时候，他们也偏向男孩。
不是因为别的，光是因为男子力气大于女子。
在干力气活的时候，优势更大。
“原来如此！周回，你与别人不一样。其实，这些年我跟在父亲身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大多数瞧不上女人，又满意女人的臣服。”
说到这里，林默娘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男人啊！真是不知足的东西。
曾经父亲有位友人，他来家中做客，说起家中姬妾。
他说，他很享受这些女人为了他争风吃醋。
却在她们害了孩子性命后，骂她们蛇蝎毒妇。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明明他喜欢的，不是吗？
争风吃醋，自是要舍弃点东西，比如，孩子，又比如他自己。
是的，他舍弃了蛇蝎毒妇，又选了温柔良善的美人陪伴，最终将自己折腾死了。
因为新来的姬妾不屑于伤害同性，便只能收割他的性命了。
周回淡淡地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像是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中。
他也没将其从情绪中拖出来，反而直接去了地里。
他坐在田坎上，跟着老者一起说起了地里的事情。
贺旦是懂看眼色的，他也跑到了周回身边坐下。
周蓉轻轻地拍拍林默娘的背，不知该怎么安慰她。
“蓉儿，你不用这样！我挺好的。只是觉得生活很苦。”
林默娘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并非是父亲的唯一，父亲也是有妾的。
母亲素来大度，对府中姬妾很好，不像其他主母那般龌龊。
因为母亲说，她们过得已是艰难，如果有可能，谁愿意当个妾室，当个物件？
是的，这些妾室的卖身契都在母亲的手中。
若是惹怒了母亲，母亲随时能发卖了她们。
周蓉看向了周回，轻声道：“是的！生活很苦！我们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你应该听说过我母亲的名声吧！”
林默娘点点头，恒国公夫人贤惠之名，在整个晋国无人不知。
“我曾问我娘为什么会对姨娘她们那么好！我娘说，如果能当正妻，谁愿意当妾？再说了，她不爱我的父亲，不屑跟她们争抢男人。所以，她求名和权。她说，情爱可以伤害你，钱不能！”
周蓉在努力向母亲靠拢，向母亲学习。
或者说，她比母亲更大胆，她想走出后宅，走向更大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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