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四月初三。
春寒料峭,柳色初青,湛蓝的天际,不止有白云点缀,更有不时飞掠的鸟雀,勃勃生机在大地上萌发。
哗哗……
当春风吹起时,带动旌旗猎猎作响,战马不时甩鼻嘶鸣,马蹄划动土地,使此间笼罩着肃杀压抑的气氛。
一支由数个方队,规模在千余众的兵阵,横平竖直的列于原野之上,寒光闪烁的枪戟如林,甲胄铿锵间透出凛冽杀气,位列两翼的骑兵挺拔身姿,而在兵阵核心的弓弩分外抢眼,熟悉征伐的不难看出这是一支混编的精锐之师。
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这支军队的出现,将意味着区域战局的走向,可能迎来决定性的转折!
然而此刻,他们静默伫立,并非为征伐而来。
“你们说马超到底何德何能,竟然叫丞相府及卫将军府抽调我等,还出许十里开外列阵相迎。”
如此阵势下,在兵阵核心所在,脚踩马镫,身披山文甲,腰佩雁翎刀,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持马槊的曹休,眉头微皱,声音低沉的直视前方道。
“纵使其颇为悍勇,在西凉闯荡出一些名声,但终不过是边陲骁将罢了,且此番归许乃代父入朝,如此太过给……”
“文烈慎言!”
一旁的曹真,在看了眼夏侯尚,不等曹休讲下去,遂皱眉对曹休低声打断,“不管马超如何,然这次我等奉令出城,乃大兄特意下令,甚至虎豹骑这边,还是大兄亲自赴丞相府,向丞相上递公函,得丞相认同才得以调出的。”
“是啊文烈。”
夏侯尚紧随其后道:“虽说我等追随公子征伐时日短,然公子在襄阳,在别处,在许都是会做无用之举的吗?”
“你们可真是穿一条裤子了。”
见二人这般,曹休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勒了勒缰绳,对二人反问,“某适才讲这些到底是何意,难道你们真不懂?”
面对曹休的反问,二人相视一眼,无不露出一抹苦笑。
“如何会不懂啊。”
在夏侯尚的眼神示意下,曹真轻叹口气,“文烈想说的,不就是大比武已开启,且真与伯仁所率之部,在对战中排名靠前,再过数日,就要参与各自会战,以角逐小规模对战终决了。”
“知道就好!”
曹休皱眉道:“大兄发起的这次大比武,在朝野间引起多大关注,你们既是参与者,比谁都要清楚。”
“还有,丞相府已放出话来,在南北两军所展大比武下,丞相是会莅临观武的,这意味着什么,子丹,还有伯仁,你们不应该不清楚吧?”
这意味着真到了那个时候,南北两军的大比武不仅是军中较技,更是向丞相展露才能的良机。
听到这话的二人,没有开口讲什么,然心中却默契的思量起来。
南北两军各自开启的大比武,在许都内外闹的沸沸扬扬,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然朝别地扩散开来。
参与到大比武的,不管是个体,亦或是团体,皆视此为晋升之阶,争胜之心愈烈。
尤其是这等氛围愈发浓烈之际,丞相府还对外放出话来,要在南北两军大比武,各处角逐出优异者,继而两军间展开最终对决时,亲临校场观武。
此令一出,让太多的人心潮澎湃,斗志高昂,连带着此后的比武,不管是个体,亦或是团体,出现伤亡的也愈发增多。
谁叫这机会太难得了。
既然丞相都要莅临观武,那想都不用多想,朝中的多数大臣必然随行,如此就不再是南北两军内部的事儿了,而是关系到卫将军府脸面的大事了。
毕竟今下的卫将军府,统管的就是南北两军了。
他们这些人怎样无所谓,但是不能叫卫将军府蒙羞啊,这要是蒙羞的话,那岂不是叫自家公子脸上无光?
一种无形中的紧迫感遂在南北两军中出现。
而伴随着这种紧迫感出现,要说最想有所表现的,非曹氏、夏侯两族出身的莫属,特别是曹真、夏侯尚、夏侯儒他们,因为他们处在了中间,这其实是特别尴尬的。
仅限于南北两军这个圈子里,在上的有黄忠、徐晃、朱灵、冯楷、成廉、路招、殷署等将压阵,这要么是异常悍勇,战功赫赫的主,要么是资历老,有战绩的主。
而在他们之下,那就更多了,邓当、董袭、蒋钦等将暂不提,宋谦、朱然、丁奉、凌统、潘璋,周泰,公孙阳,吕蒙这些个将校,在先前是或被俘虏,或归顺的,可因先前的一系列风波表现下,他们都融入了卫将军府这一圈层。
是,在调往北军任职前,他们在虎豹骑同样立有战功,也算是崭露头角了,但问题是这不牢靠啊。
过去在曹操麾下,即便有做的不好的,也还有转圜余地的,毕竟他们是小辈,可如今是在曹昂麾下,有曹昂这个标杆在,可没有小辈这一说。
行就是行。
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仅是这样的话,或许还不算什么,关键他们是曹氏、夏侯出身,且在北军担任中郎将要职的,若表现平平,何以服众?
这要是短时间不算什么,可要是一直是这样,且不提他们在军会怎样吧,单单是因此给曹昂丢了脸面,这叫他们是无法接受的。
因此在北军大比武中,他们是铆足劲在比拼的,必须要获得足够高的名次,甚至等到南北两军开启大比武,也必须要有不俗表现才行。
有时压力就是动力。
对于这些情况,曹昂是心知肚明的,他没有刻意减轻这份压力,反而顺势推动,因为他清楚,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住南北两军的斗志与竞争。
军队不是养尊处优之处,是淬炼血性的熔炉!
军队要是没了斗志,没了锐气,那跟一帮待宰的羔羊有何区别?
“要是虎豹骑能参与其中就好了,这样你们的压力也能小些。”亦是在这等态势下,曹休轻叹一声道。
在讲这些时,曹休的眸中掠过精芒。
由于曹真、夏侯尚相继调离虎豹骑,如今曹休在虎豹骑地位提升不少,其中的豹骑主将是其担任的,但也是这样,在南北两军各自大比武如火如荼进行下,同属中枢精锐的虎豹骑却不能参与,确实令人心痒难耐。
曹真、夏侯尚相视一眼,却也没有顺着话茬说什么。
对于曹休的心思,二人如何会不知呢。
不过这场大比武,虽说他们身处其中,但其中暗藏有什么深意,他们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别的不说,在大比武场上是斗的厉害,甚至有不少还受伤了,但事后的总结,还有隔几日举行一次的会餐,这让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凝聚力亦在无形中增强很多。
还是那句话,军队是崇尚强者的。
这样的大比武,可以在南北两军内部进行,但却不能牵扯到别的,原因很简单,虽说同属于中枢精锐吧,可南北两军是隶属于卫将军府的,而卫将军是曹昂,这在他们间不管怎样争,怎样斗,那都是在曹昂视线内的。
但要是掺杂别的军队进来,比如虎豹骑,比如陷阵营,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毕竟这些精锐是直属于丞相府的。
这比试到最后,谁赢谁输其实都不好。
“哒哒哒——”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叫此间气氛有所变,本还各怀心思的几人,此刻无不聚焦在前方,不多时,一道黑影出现了。
那黑影疾驰而来,很快就来到了阵前。
“将军!出事了!!”
在无数道眼神注视下,那骑卒滚鞍下马,跑至曹休一行跟前,遂抱拳单膝跪地,“马超所部行至长社,未曾按约定继续南下,而以行军劳累为由,在长社城外扎营了。”
“你说什么!?”
听闻此言,曹休立时表情有变,眼神骤然一凛,那双虎目死死盯着那报信骑兵,“这是在挑衅丞相府!!!”
而随着曹休的怒吼响起,聚在此的虎豹骑诸将,无不是眼眸中掠过杀意,多少年了,还没有人敢这样。
何况这个马超,还是来自西凉边陲的。
其在西凉或许有威名,但在中原,根本什么都不算!!
“所部可做有别的?”
感受到怒意的曹真,目光如炬的盯着那人,沉声道。
报信骑兵低着头,声音微颤:“回将军,马超军中戒备森严,未有进一步举动,但…其营中已有异动,似在加固壁垒。”
曹真眉头紧锁,与夏侯尚交换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出凝重。
这明显是故意的啊。
“好啊!!好啊!!”
曹休气急而笑,眼神冷厉道:“区区一边陲羌蛮,居然敢如此嚣张,既然他们行军劳累,那某就亲押他们归许!!”
“来啊!!”
“不可!!”
“文烈——”
不等曹休发号施令,曹真、夏侯尚立时上前劝阻,这举止叫曹休露出惊愕,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二人。
让他万没有想到的是二人非但没有站在他这边,相反还阻止他采取行动。
曹休沉声道:“子丹,伯仁,汝等是何意!!”
站在曹休的角度,马超这等举止,分明是在挑衅丞相府,挑衅谯县曹氏,这要是不给予反击的话,传到许都去,会叫多少人关注此事。
“文烈稍安勿躁。”
曹真皱眉道:“发生这等事,是谁都不愿看到的,但今下局势特殊,即便是要有所动,那也要先征询公子的意思,毕竟这件事,丞相已下令交由公子负责了。”
“是啊文烈。”
夏侯尚紧随其后道:“如果我等在没有得到公子的指令,就擅自行动的话,这后果有多严重,汝不会不知啊。”
而当二人的劝说讲出,那股子怒火,在曹休的心底被强压了下来。
先前他只顾着考虑丞相府,考虑谯县曹氏,却全然忽略了一点,即这件事,今下是由曹昂负责的。
是。
即便他不征询曹昂的意思,就擅自出兵奔赴长社,以雷霆之势镇压马超,这顺利把此事办好了还好些,但要是中间出现差池,那事儿就不一样了。
再一个即便是办好了,曹昂作为主事者,也必会因权威受损而心生芥蒂。此事若传至丞相耳中,更是难以交代。
曹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意,冷声道:“好,便依你们所言,等公子决断。”
“此事某亲自去禀。”
短暂思虑后,曹真皱眉道:“这件事不管怎样,必须要妥善解决才行,这个马超,真真是太猖狂了!!”
讲这些话时,曹真眼神示意夏侯尚,而其表露的意思,夏侯尚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要他看住曹休,省的期间出现差池。
“那子丹速去。”
曹休紧攥马槊,咬牙冷冷道。
“嗯。”
曹真重重点头,随即便一勒缰绳,驱动着胯下坐骑转身而去,而在兵阵之中,十余名骑卒脱阵追随,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曹真一行朝许都方向疾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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