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闻言面不改色,只不动声色看了眼下首的太子。
昨晚,太子难得主动要陪他这个父皇用膳。
还以为是儿子长大了,有孝心。
可却是说晋州府、泉州府私盐一案,从钦差出京后,少有消息入京。
皇帝也没在意,私盐案不是那么好查的。
可太子说了私盐案告破的经过,应氏族长,应天威、应天威之孙,应明远被押解进京;靳氏八房,靳荆被押解进京,晋州府府尹,和泉州府同知、通判被押解进京。
这只是清闵第一批带回来的人,还有其他涉事人员,将晚几日到京城。
皇帝当时就震惊,朝廷多年的顽疾,就这么解决了?
不等他夸儿子有眼光,选中的人才值得培养,太子就说了宁王重伤的事。
宁王是亲王,又是太后亲子,他受伤是大事,应该早早就派人回京送信。
皇帝或者太后派太医再去接一接宁王回京,才是正常流程。
可太子说,宁王明日就到京城。
皇帝就知道,太子是故意让人隐瞒了宁王重伤的消息。
皇帝一脸木然。
不知道太子是怕宁王重伤的消息,会扰的京城上下不安稳,延误审陈子君的案子。
还是单纯想路上多折腾宁王受受苦。
不管哪种,亲儿子,亲太子嘛,摊上了。皇帝只能一边训斥太子胆大妄为,一边想办法给他擦屁股。
皇帝今日一早就去给太后请罪。
“儿臣自作主张,想着宁王重伤需第一时间回京,请太医诊治,就让清闵快马加鞭回京,先前没告诉母后,是怕您忧思太过,宁王还没回京,您再病倒了。”
皇帝站在下首,一脸的愧疚和担忧。
瞧着真是孝子般。
加上太后身子是不大好,一不顺心就病一场。皇帝这理由,还真是合情合理。
太后手中的佛珠都掉了,撑着椅子站起来,脸色止不住发白:“皇帝说什么?宁王遇刺,至今昏迷不醒?”
皇帝忙上前两步,做搀扶状,温声道:“母后不要太担心,朕已经让太医院院正准备好,待宁王一进京,就能救治。”
“母后可要注意自个的身子骨啊,万不能激动,不然回头宁王醒了,也要自责了。”
太后定了定神,挣脱开皇帝的手,慢慢坐了回去。
皇帝也不以为意,继续站着,一副忧心模样。
太后缓缓叹息一声,似欣慰道:“劳皇帝费心了,那孩子出京一趟,也太不小心了。”
不管太后心里怎么想,但宫女内侍们瞧着,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
如今,清闵进宫,邢太医和慈宁宫的嬷嬷早候着了。
皇帝也赏赐了轿辇,直接抬着昏迷的宁王到慈宁宫偏殿,诊治。
慈宁宫的嬷嬷没给清闵好脸色,后者也不在意,整理衣冠,等着面圣。
今日,清闵是早朝的主角,当之无愧。
从他踏进大殿,三叩九拜后,一切就开始了。
清闵呈上了应氏、靳氏合谋开采盐矿,把持盐矿的证据。
朝野震惊,而接着靳柯当朝认罪,久在京城,不知八叔公一家在晋州府的所作所为。
提到八叔公年纪大了,走错路。
朝臣们:这么干脆吗?就算是弃车保帅也应该犹豫一下吧?
他们哪儿知道靳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后怕。
应天威那老东西,连盐矿的秘密都泄露了,居然敢瞒着他,想拉着他刺杀太子,一条道走到黑?
这是要害他靳氏满门啊。
靳柯缓过这口气,又主动告发,京城连续的刺杀大案,应氏是主谋,他七弟还有……被蛊惑,一时糊涂。
众朝臣:呵呵,叔公是年纪大了,弟弟是一时糊涂,合着你们靳氏没个聪明人呗?
往常那副抬眼看人的样呢?靳柯,你无耻。
不过,一口气供出来十几个世家,靳柯你还挺有种,不怕回头人家恨死你啊?
提到这个,靳柯也委屈。
他一开始招供,是很保守的,可后来刺客被捕后,皇帝拿着完整名单扔他脑袋上。
靳柯能怎么办?为了表示“赎罪”的诚意,他只能以一己之力,坑了一根绳子上所有蚂蚱。
这么做,是为太子,为方将军府分担火力。
等案子彻底终结,备不住那些世家恨他这个“叛徒”,要比恨方南枝、太子还要多。
靳柯也无奈,已经走出了认罪那步,他真没什么选择余地了。
那招供到这个程度,岳相作为百官之首,就问了:“不知道靳氏等联合,刺杀太子,刺杀方南枝和益阳县主的缘由是什么?”
对啊,总要有个爱恨情仇吧。
靳柯忙先强调。
“我靳氏对陛下,对太子忠心耿耿,绝不敢行行刺一事,刺杀太子,是应氏自作主张,我等没参与。”
被“供”出来的几位世家官员,心里恨死靳柯了。
要不是他,他们也不用连着在大殿前跪几日,现在族里也乱成一团,很多事没收尾。
但再恨,这会儿也得解释,他们绝对没有刺杀太子的胆子。
杀太子和杀个县主或者千金小姐有本质的区别。
前者会得罪皇帝啊。
龙椅上,皇帝双腿分开,坐姿霸气,眼神凌厉,看着他们在努力撇清关系,忍不住冷嗤。
这几日,他们跪在殿外请罪,有自称无辜被冤枉的,还有说家里奴仆自作主张的。
反正没一个老实的,这会儿倒是难得统一说辞。
“至于刺杀方南枝和县主,涉及到一桩陈年旧案,下官所知不多,但下官的七弟已经诚心悔过,愿意说出真相。”
靳柯看着皇帝的表情,斟酌着用词。
其他几位世家官员,猛的瞪向他,眼里都喷火,要不是在朝堂上,都要生啃了靳柯。
靳家主疯了不成,就算是向皇帝低头,也不用这么彻底吧?
那件事,是能往外说的吗?
其实死士被抓,查出他们,几位世家虽惶恐,但更多的是心痛。
精心培养那些人才,耗费了他们多少时间,多少财力?
现在都没了。
别看他们天天跪在殿外,但没有不安,世家子弟习惯了走一步看三步,当街刺杀的事,早就安排了后路,自有顶罪的人选。
到时候在给皇帝舍弃一部分利益,这事就过去了。
但陈子君为什么死,不能被公开。
这是他们世家的共识。
“那就把靳老七带上来吧。”
皇帝沉声道。
今日早朝,时间格外的长,到中午才堪堪结束。
结束是因为靳老七说一半昏迷了,太医说是饿的。
这些日子他被关押,没少受罪啊。
皇帝下令,明日继续。
云丛生走出大殿,看了眼前头的两道身影。
方银跟在太子身后,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他眼神闪了闪,在后面看了许久,直到太子转道去东宫,方银回头看了他一眼。
身为武将,五感敏锐,被人盯着怎么会没有察觉?
只怕太子也感觉到了,没理会而已。
云丛生也不躲闪,大大方方朝他行礼。
方银微微颔首,大步流星走了。
云丛生出了宫,上马车后,让一个亲信,帮着去告假,他回了府。
回府后,和妻子用了午膳,才去书房,随后进了密室。
密室内,藏着的不知影六,足有五六人。
“见过主上。”
云丛生抬手,他心知,自个还不配当他们的主上,就连当初大名鼎鼎的陈子君也不配。
“本官有一问。”
“主上请说。”
“尔等选择了我,我在失败或者身死前,尔等可愿全权听令于我?”
影六他们面面相觑,最后齐齐行礼。
“我等必将赴汤蹈火,誓死追随!”
云丛生微微颔首,明白了。
他出去更衣,写了两封信,派人送出去。
又去午休,睡醒后换了身衣裳,低调的从后门离开,最后坐在了一家酒楼的三层。
白武一直盯着,刚准备兵分两路,让人守着云丛生,看看他见什么人,他则返回云府,去探探那个密室。
他总觉得,那密室不简单。
只是,白武才要走,看到酒楼门口的将军了。
方银本来在练兵,穿着盔甲就来了,一身粗犷霸道的气质尽显。
小二忙迎上来:“这位将军,您一个人还是……”
“已经有人在等。”方银道。
小二忙要领路。
后头又传来个声音:“二哥?”
方铜是坐牛车过来的。
嗯,司农寺的马车不让随便用,牛车倒是没限制。
“你也是……请来的?”方铜挑眉。
他是在司农寺当值,收到有人送的信,云丛生约他谈事,和送回去的“心怀不轨”之人有关。
他就来了。
方银点头,他也一样。
兄弟俩没再多说,已经感觉到不对劲。
两人被引上三楼包厢。
云丛生忙起身:“方将军,方大人。”
“云大人不必多礼。”方银不喜欢来虚的那套。
云丛生笑了笑,问他们可要点些菜和酒?
“云大人,谈正事还是喝茶吧,饭菜也不用,都刚吃了午膳。”方铜道。
喝酒醉醺醺的,什么正事能谈好?
云丛生颔首,点了一壶茶,等茶水上来。
他执壶给两人倒茶。
茶水清澈,茶香四溢,让人不自觉精神放松。
“云大人,都不是外人,我就直接问了,那人,你不是说被他跑了吗?”方铜主动开口。
云丛生惭愧道:“是云某说谎了。”
“此事,是云某之过。”说着,他还要起身赔礼。
方铜拉他坐下。
“云大人,你我打交道几次了,你该知道我性子,不喜这些有的没的,不必如此。”
“何况,那人出现在贵府,想来和云府有什么牵扯,不好告诉我们外人,也是正常的。”
方铜一副好说话模样,还笑着拍拍他肩膀。
但云丛生没上当,微微垂眸。
“方大人当真不好奇那人身份吗?他名为影六。”
方铜和方银面上浮现疑惑、怀疑。
看着好似在想听没听过这个名字。
云丛生勾了勾唇,干脆说的更明白些。
“方大人也是审问过影六的,当然,影六应该什么都没说。”
“但影六身上,有一小片印记,应当是藏不住的。”
他盯着方铜兄弟俩的表情,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可方铜从小脸皮厚,说谎不眨眼,方银皮糙肉厚,当惯了将军,一板着脸,尽显威严,看不出来他情绪。
云丛生只能是徒劳无功。
“听说府上,还养着一人,名影四,他身上或许有同样印记?”
这是彻底把窗户纸捅破了。
方铜和方银对视一眼,觉得人家找他们,都这么坦白了,那他们也不能藏着掖着。
“影四,是陈氏部曲,影六应该也是,倒是不知道云大人和陈氏部曲有什么渊源?”
听到问话,云丛生的心落了地,他没猜错。
一开始,影六被送回来,云丛生真没怀疑什么。
可方南枝两次来府,也曾装不经意试探过他,小姑娘很谨慎,云丛生只是有一点怀疑。
让他确定,方府知道影六身份的是,他送出去两封信,方银和方铜都到了。
试想,你知道旁人家被坏人盯上了,两家不熟悉,最多是看热闹和自家也警惕起来的心思,不会为此太上心。
但方铜兄弟俩的到来,告诉他,他们很在意。
不是在意他云丛生,是在意影六。
知道这一点,再去猜他们知道影六身份的,就好猜了。
云丛生在影六身上,看到过印记,是他们共有的。
据说,影四是重伤到了将军府,那为他看病的人,会不会注意到印记?对影六用刑的人,是不是也能观察到?
“陈相鼎盛时,我年纪还小,也不在京城,不曾见过,和陈氏也从无关联。”云丛生直白道。
“甚至,我与陈氏部曲,也没什么关系。”
方铜“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云丛生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张纸。
摊开纸,见其中心画着某个图样。
正是影四、影六共有的印记。
“两位可知,这是什么印记?”
方铜沉着脸,没说话。
他女儿拿去问过陈九爷,对方说从没见过。
“云大人知晓?”
“嗯,本官曾在翰林院任职两年,翻过一些宫廷藏书,其中有关于先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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