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号”巡洋舰·底层禁闭区.
磁力镣铐被从手腕上取下，特拉维斯踉跄一步，几乎瘫软在地。
他被粗暴地推进一间没有多余设施的禁闭室。
合金门在他身后滑动，发出沉重的声响，将他与外面那条走廊隔绝开。
禁闭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发出微弱冷光的灯条。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除了一个固定在墙上的金属板充当床铺，一个同样固定在墙角的便溺器之外，空无一物。
特拉维斯背靠着金属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审讯过程中的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压力彻底击垮了他。
他双臂抱膝，将头深深埋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几分钟，或许几小时，一阵轻微的响动和压低的人声让他从麻木中惊醒。
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这间禁闭室并非完全封闭，一侧的墙壁是坚固的金属栅栏，与相邻的禁闭室相连。
透过栅栏的缝隙，他看到了几双同样充满恐惧、好奇的眼睛。
是其他囚犯。
大约四五个类人生物，挤在隔壁的禁闭室里。
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肮脏破烂，身上大多带着伤，眼神里充满了底层亡命徒特有的狡黠和警惕。
特拉维斯立刻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太空海盗。
他以前没少和这种渣滓打交道，通常是下令直接击毁他们的破船。
而现在，他自己也成了囚犯，和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渣滓关在了同一艘船的相邻牢房里。
那几个海盗也显然注意到了他身上那件虽然破损脏污、但依然能看出制式和材质的丰启星盟军官制服。
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惊讶，有疑惑，更多的是某种扭曲的快意。
“嘿…看呐…”
一个脸上带着陈旧烧伤疤痕的爬行类人生物吐着分叉的舌头，用博德通用语低声嘶语。
“…来了个大人物…丰启的紫皮狗军官…”
“妈的…还真是…”
一个少了只耳朵、满脸横肉的人类壮汉眯起眼睛，打量着特拉维斯肩章上的标记。
“看样子官还不小…哨站的负责人？”
“呸！活该！”
一个身材瘦小、眼睛滴溜溜转的人类青年朝着栅栏方向啐了一口，虽然什么也没吐过来。
“你们这些混蛋也有今天！”
特拉维斯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向后退，背脊紧紧抵住门板。
他预料中的殴打和辱骂似乎即将来临。
在这些无法无天的亡命徒面前，他这样一个失去权势的军官，无疑是极好的发泄对象。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发生。
那几个海盗只是隔着栅栏低声咒骂和嘲讽，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们的目光甚至时不时地瞟向禁闭室门口的方向，带着明显的忌惮。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再次从走廊外由远及近。
所有海盗都噤声，飞快地缩回了各自的角落，努力做出顺从无害的样子。
气密门滑开，一名白色疤痕星际战士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扫过两间禁闭室，尤其是在那几个缩起来的海盗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无形的压迫感让所有囚犯，包括特拉维斯，都感到呼吸困难。
这名白色疤痕星际战士的目光最后落在特拉维斯身上，扔进来一小袋压缩营养块和一瓶污水。
然后，一言不发，门再次关闭。
直到脚步声远去，禁闭区重新陷入那种压抑的寂静，海盗们才似乎松了口气。
“妈的…这些白甲巨人…真他妈的吓人…”
独耳壮汉心有余悸地嘟囔道。
“他们不让打架…”
那个瘦小青年压低声音，对着特拉维斯的方向。
“上次‘铁颚’想抢老瞎眼的水，刚动手就被发现了…那个白甲巨人进来，徒手就把铁颚的胳膊拧成了三截…然后拖出去…再也没回来…”
爬行类异形也嘶嘶地附和。
“他们说了…我们还有‘价值’…所以才能活着…但不准内斗…”
特拉维斯愣住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海盗不敢对他怎么样。
原来他们的“主人”禁止囚犯私斗，而且…自己和他们一样，还有所谓的“利用价值”？
这让他感到一种屈辱，却又隐隐有一丝可悲的安全感。
他默默地捡起地上的营养块和水。
压缩块硬得像石头，味道寡淡，水也带着一股金属味。
也许是为了打发无聊和恐惧，那个独耳壮汉犹豫了一下，隔着栅栏主动搭话。
“喂…那个当官的…你真是哨站的负责人？”
特拉维斯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嘶哑地开口。
“…是又怎么样。”
“啧啧…‘了望塔’哨站…那可是块硬骨头…”瘦小青年插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你们…也被他们端了？”
特拉维斯闭上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这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彻底失败。
禁闭室里响起一阵海盗们压抑的抽气声。
“操！真的假的？！”
独耳壮汉眼睛瞪得溜圆。
“‘了望塔’的防御火力可不弱！还有那么多驻军…这才多久？！”
“他们…”
特拉维斯的声音干涩。
“…他们的舰队…还有那些白色战士…很强了…一般守军根本挡不住…”
“何止是强…”
爬行类异形嘶嘶地说，回想起了那段可怕的经历。
“我们的船…被摧毁…他们的战舰又快又狠…还有那些穿白甲的…根本就是怪物！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你们也是被他们…”
特拉维斯看向那些海盗。
“不然呢？”
独耳壮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老子在碎星带混了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邪门的舰队！还以为是什么肥羊，结果他妈是披着羊皮的远古恶龙！”
沉默再次降临。
两种不同身份、但此刻同为囚徒的人，都沉浸在各自失败的震惊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瘦小青年才怯生生地，问出了一个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他们…到底是谁啊？那个金色的双头鸟标志…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星盟敢这么疯？同时打丰启的哨站和星港？！他们不怕死吗？”
“丰饶星港…也…”
特拉维斯猛地抬头，看向他们。
“可不是嘛！”
独耳壮汉接口道，脸上带着后怕。
“我们被关进来前，偷听到那些白甲巨人谈话…说什么‘荷鲁斯大人即将拿下星港’…妈的！丰饶星港啊！那可是大后方！说打就打，还说拿下就拿下了？！”
这个消息再次打击到特拉维斯。
连星港都…他原本心中最后一丝“星盟会派大军来报复救援”的微弱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疯了…真是疯了…”
特拉维斯喃喃自语。
“他们到底图什么？难道就为了抢点资源？这不可能…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同时挑战丰启星盟…”
“谁知道呢…”
爬行类异形吐着信子。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抢东西…我看他们那样子…更像是…征服？”
征服这个词，让所有囚犯都感到一股寒意。
“凭什么？”
独耳壮汉嗤笑一声，似乎想用不屑来驱散恐惧。
“丰启星盟多大势力？核心舰队上千支！他们再能打，能扛得住丰启的全力反扑？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是…”
瘦小青年小声反驳。
“…他们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怕丰启星盟啊…从动手到现在，干脆利落…就像…就像他们觉得胜利是理所当然的…”
这句话点醒了特拉维斯。
是啊，从舰队出现，到发动攻击，再到地面屠杀和审讯，那些白色疤痕的战士，包括那个叫巴汗的连长，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语气、他们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出丝毫对丰启星盟这个庞然大物的畏惧。
有的只是一种理所当然，带着某种…神圣使命感的执行态度。
在他们眼中，丰启星盟才是那个注定要被碾碎的障碍。
是什么赋予了他们这样的底气和勇气？
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们敢于向一个统治着几十个星区的庞大星盟发起进攻？
那个他们口中不断提及的…“帝皇”…究竟是什么？
特拉维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头顶那盏散发微弱冷光的灯条，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困惑、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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