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之行前夜，魔都的春雨敲打着御水湾书房的落地窗，沙沙作响。
顾听晚刚结束最后一个跨洋会议，闭目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
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和对米兰一役的深思，即便以她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也感到了些许疲惫。
书房门被无声推开，沈从言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衬衫雪白，袖口处那对低调的铂金袖扣是顾听晚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相较于平日作为“LK集团沈董”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锐利与疏离，此刻的他，周身气场沉静而内敛，仿佛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起来，只余下纯粹的守护者姿态
他手中托着一个乌木小托盘，上面摆放着一盅冒着袅袅热气的炖品和一小碟温热的毛巾。
沈从言没有出声，先将微烫的毛巾敷在她后颈。
恰到好处的热度瞬间缓解了紧绷的肌肉，顾听晚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沈从言绕到她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指取代了毛巾，精准地按压着她肩颈几个关键的穴位，力道均匀沉稳，带着一种熟稔于心的了解。
他一边按摩，感受着顾听晚逐渐放松下来的肩颈，一边开口汇报工作，“小姐，伦敦那边关于秀场搭建团队的最终背景调查和合约细则，已经全部复核完毕，电子版发到您加密邮箱了。”
他声音平稳，如同汇报最寻常的工作，却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大麻烦。
米兰当地的秀场搭建水极深，若非极其可靠的团队，极易在关键时刻出纰漏。
“另外，”他抬手将一份轻薄许多的文件夹放在桌上，“这是你之前让我留意的事情。关于北极星资本近期在欧洲，特别是意大利时尚、媒体及公关领域的异常资金流动和人员接触分析。”
顾听晚眼神微凝，放下茶杯，拿起那份文件。
里面不是冗长的报告，而是精炼的要点、清晰的图表和几个关键人物的照片及背景摘要，一目了然。
沈从言的情报网络和提炼能力，永远如此高效致命。
“他们果然没闲着。”顾听晚快速浏览，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试图提前买通几位有影响力的评论人，在《风尚评论》之外再布棋子……还接触了我们预定的一家顶级手工蕾丝工坊？动作倒快。”
“工坊方面已经妥善处理。”
沈从言语气淡然，仿佛在说天气，“LK集团旗下一家控股的法国奢侈品公司，恰好是那家工坊最大的长期客户。”
“半小时前，工坊主人已经亲自致电，保证‘霓裳’的订单将享有最高优先级和绝对的保密性，并愿意签订排他性补充协议。”
轻描淡写，却已化解一场潜在的供应链危机。
这就是沈从言，他从不张扬自己做了什么，但总会将一切隐患提前抚平。
“小姐，你今天似乎要比平时更加紧绷。”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低沉平和，如同窗外的夜雨，“是米兰时装周的筹备，还是……别的什么？”
“筹备都在按计划推进，顾桑很得力。”
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只是……最近在处理一些海外资产和情报渠道时，偶尔会遇到些异常的阻力。不像纯粹的商业竞争，更……系统化，更隐蔽。连LK的常规网络都触到了一些边界。”
沈从言按摩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深邃了几分。
“是。近两个月，在欧洲和北美，有三起针对LK关联企业的非常规商业调查，两起试图渗透外围情报节点的试探，手法专业，源头隐匿，且似乎对我们的某些非商业领域的兴趣点……过于关注。”
他平静地陈述，仿佛在汇报天气，但内容却绝不寻常，“我已经做了反制和清理，但隐隐感觉，背后似乎有更庞大的东西在观望。”
他省略了具体细节和危险程度，但她知道，能让他用“更庞大的东西”来形容，绝不会是小麻烦。
“沈从言，”顾听晚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轻，“这次去米兰，我总有种预感，不会太平顺。北极星只是明面上的对手。”
她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她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都市灯火，声音轻缓，“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父母的事吗？他们的‘意外’。”
“记得。”
沈从言声音低沉。他当然记得，那是她极少提及的过去。
“可能……不是单纯的意外。”顾听晚伸出手，指尖在光洁的桌面上无意义地划动着，“有些事，有些存在，可能远超我们目前的理解和掌控。我正在试着理清线索，但这潭水很深，而且……有些力量在阻碍探究。”
她说的很隐晦，并未提及“盘古计划”或“顾家守护者”等具体字眼，但这已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沈从言透露那片笼罩在她命运上空的阴云。
沈从言的手从她肩上移至头顶，指腹温柔地梳理着她有些散落的长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无论水有多深，无论存在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我都会在您身边，为您披荆斩棘，为您照亮前路，或者……”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与您一同潜入最深的黑暗。”
这不是询问，也不是承诺，而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早已将顾听晚的目标视为自己的目标，她的战场便是他的战场，她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无论那敌人是什么。
顾听晚心中那根因为未知压力而微微紧绷的弦，似乎被这平淡却无比可靠的话语轻轻抚平。
她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去，后背抵上他坚实的手臂。
沈从言顺势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另一只手将托盘上的炖品端到她面前。
“枇杷百合炖雪蛤，润肺安神。您今晚的呼吸频率比平时略快。”他总是能从最细微处察觉她的状态。
顾听晚接过小盅，温润清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暖意顺流而下，熨帖了心脾。
她小口喝着，书房里只剩下雨声、瓷勺偶尔触碰的轻响，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深厚如渊的信任与温情。
喝完炖品，沈从言接过空盅，用温热的湿巾仔细擦拭她的手指，动作轻柔专注，如同对待稀世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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