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三点，景阳钟响过七遍，丹墀下的朝臣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沈清岚数着白玉笏板上的云纹，这是公主殿下监国以来第一次误了早朝。
望着空荡荡的鎏金宝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封北疆军报——濮则的字迹力透纸背，末尾却添了行小字：“吾妻劳顿，望妻妹周旋。”
“监国公主驾到——”
尖利的唱喏声打断她的思绪。
沈清韫扶着女官的手缓步而来，九凤朝阳冠上的东珠随着步伐轻颤，唱礼声中，沈清韫扶着鎏金扶手缓缓落座。
朝臣们惊讶地发现，素来苍白的监国今日双颊泛着桃花色，唇上还罕见地点了胭脂。只是当她要起身时，突然扶着腰轻“嘶”了一声。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礼部尚书关切道。
“无妨。”沈清韫摆摆手，袖口滑落时露出的腕骨处有一道可疑的红痕，“今日起，六部奏章需先经……”
她忽然顿住，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最后落在笑得意味深长的周先生身上。
老丞相今日特意换了件喜庆的绛紫朝服，连腰间玉佩都换成了多子多福的石榴纹。
“先经丞相过目。”她咬牙切齿地补充。
退朝时，沈清岚一把拽住阿姊的鸾带：“阿姊，你脖子上……”
“被蚊子叮了！”沈清韫慌忙拉高衣领，却露出更多暧昧的红痕。
沈清岚的宫扇“唰”地展开，遮住两人交头接耳的声音：“莫非是……昨夜那位“蚊子”。”
“我决定采纳周先生的建议。”沈清韫突然正色，只是耳根红得滴血，“早日诞下继承人，好让那帮老臣闭嘴。”
沈清韫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一向冷冷清清的冰美人，怎么就突然开了情窍！
说出这样让人难为情的话！
都怪那可恶的周回！太讨人厌了！
沈清岚手中的宫扇“啪”地合拢，望着阿姊逃也似的背影。
细细的远山眉微微挑起，宫扇轻掩鼻尖，遮住了翘着的嘴角。
突然发现阿姊今日特意换了高腰襦裙，连往日束得紧紧的蹀躞带都松了两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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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这日，太医院院首的惊呼惊飞了檐下的喜鹊。老太医捧着脉案的手直哆嗦：“滑脉如珠……这这这……”
消息传到前朝时，正在议事的六部尚书齐刷刷跪地贺喜。
礼部尚书老泪纵横地捧出早已备好的《皇嗣教养章程》，工部尚书立刻呈上东宫改建图纸，连最古板的御史大夫都提议要大赦天下。
唯有沈清岚注意到，阿姊被众星捧月时，某个本该在北疆的将军正躲在蟠龙柱后偷笑。
他玄色朝服下露出半截蜜煎海棠的竹签——正是那夜城南李记的招牌。
“姷姷在看什么？”沈清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柱后却只剩一缕未散的沉水香。
沈清岚慢条斯理地展开礼部新呈的《产育典仪》，在“驸马需斋戒百日”处画了个朱圈：“我在想……”她突然贴近阿姊耳语，“等小殿下会走路了，是不是该教他第一个写‘谋’字？”
殿外秋风扫落一树海棠，纷纷扬扬的花雨里，隐约传来周先生哼唱《麟之趾》的苍老嗓音。
沈清韫摸着尚未显怀的小腹，突然觉得这盘棋，自己怕是早成了某人掌心的棋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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