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明昭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但作为她的枕边人，江知璟能明显感受到明昭低落的情绪，还有她那不达眼底的笑意。
中途有好几次，他向她投去关切的目光，都被她回避了。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各怀心事。
吃完饭后，江知璟送Lucien到他预订的酒店，让他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他们再带他出去逛逛。
Lucien欣然应下。
安顿好他后，江知璟带着明昭回家。
—
一路上，明昭都是转头望向车窗外发呆。
这不是她平时的状态。
就算是刚结婚那时，两人还是生疏的状态，明昭坐在副驾驶上都会跟他说两句话。
今天却一言不发。
正好是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江知璟伸手越过中控台去握她的。
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时，明昭回过神来，但手上没回握他的手，甚至还有想挣开的动作。
从她的动作判断，江知璟断定明昭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而且，应该还是跟自己有关。
江知璟的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放轻声音问：“昭昭，真的没事吗？”
明昭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两样：“真的没事，我只是还没从看到的新闻中缓过来。”
江知璟大拇指蹭了蹭她的掌心，温声道：“可以跟我说说是什么新闻吗？”
“我......”
明昭心里装着事，思考速度下降，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恰巧，前方绿灯亮了，明昭偏头看他，“绿灯亮了。”
江知璟看了她一眼，微微叹息一声，然后启动车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明昭身上感到无可奈何。
不是因为明昭对他闭口不谈，而是她不愿意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能让她心情好一点。
一路无言回到家。
按指纹开门，明昭先一步走进家门，江知璟后脚跟上。
江知璟弯腰把她的拖鞋放在她脚边。
看到他细致体贴的举动，明昭鼻头一酸，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明昭把眼泪憋回去，抬头说道：“刚才忘记跟你说了，糖糖说店里新研发了一款蛋糕，让我去试试。”
她拿了鞋柜上方挂着的车钥匙，“我现在开车过去，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说完，她也不等江知璟作出反应，扭头就要往外走。
江知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
一个低头，一个仰头，就这么对视几秒。
江知璟最先败下阵来，叹息道：“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我送你过去，晚上回来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明昭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
半个小时后，车子抵达木糖小屋。
明昭解了安全带下车，江知璟也跟着下车。
“你回去吧，我进去了。”明昭转头对江知璟说。
江知璟：“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明昭：“......”
随他便，明昭转身往店里走去。
看到她安全进了店门，江知璟表情若有所思，而后上车离开。
店内。
有个认识明昭的小女孩，看到她进来了，高兴道：“明昭姐，今天又来找老板玩啊。”
“嗯。”明昭弯唇问道：“她在哪？”
“在二楼研发新蛋糕呢。”
明昭了然地点头：“行，我上去找她。”
“好的，明昭姐。”
明昭上了二楼，轻车熟路找研发室的门口。
叶晚棠正弯腰盯着烤箱，表情严肃。
明昭身上没进行消毒工作，就没开门进去，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叶晚棠听见敲门声，转头看过来。
看见是她，立马展开笑颜。
她示意明昭等一下，然后跟旁边的员工说注意观察烤箱的温度和蛋糕的形态。
交代完后，叶晚棠出了研发室。
“怎么过来没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呢？”叶晚棠挽着明昭的手往自己的休息室那边走。
“不过正好，今天我们又研发了一款新蛋糕，一会儿拿给你试试。”
因为每天都有很长的时间泡在店里，所以当时装修的时候，叶晚棠特意隔出一间休息室。
进门后，叶晚棠把身上的工作服脱掉，挂在衣架上。
刚挂好，转头就看到明昭满脸委屈，一副要哭的模样看着自己。
叶晚棠心中一惊，担心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她这关心的一问，让明昭憋了一路的眼泪夺眶而出。
叶晚棠把她抱进怀里，连忙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这么多年来，除了她和妈妈吵架外，叶晚棠没见过明昭哭得这么伤心过。
“糖糖......”
叶晚棠拍着她的背安慰，也不再问，让她一次性哭个够，通通发泄完。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怀里的哭声才渐渐停止。
叶晚棠松开她，带着明昭往沙发那边走，让她坐下，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看到她哭红的眼睛，叶晚棠心疼地问：“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哭得这么伤心？”
明昭手里捏着纸巾，大哭后她说话的鼻音很重：“江知璟心里有喜欢的人。”
叶晚棠没接话，耐心等她的下句。
“不是我。”
短短的三个字，让明昭的眼泪再次涌上来。
“什么？！”叶晚棠噌地站起身，惊讶得声音都高了几分。
叶晚棠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还是你听错了？”
明昭低着头，拇指和食指搓着已经被自己搓成絮的纸巾，哽咽道：“真的，我亲耳听到他说的，没有听错。”
“你......他......”
这下给叶晚棠整不会了。
明昭把上午的事一一跟她说了，包括吃饭时听到江知璟和Lucien说的话。
“明昭......”
平时还挺善于安慰人的叶晚棠，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明昭吸了吸鼻子，无助地说：“糖糖，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该怎么面对江知璟。”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有喜欢的人，还要跟我结婚。”
“你说，他跟我做那些亲密的事时，心里想的是我，还是那个女生？”
明昭仰头看叶晚棠，眼泪从眼角滑落，唇边带着对自己讽刺的笑。
叶晚棠看到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重新坐回沙发上，语气沉重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
明昭现在脑子乱成一团杂乱的线。
“你打算和他离婚吗？”叶晚棠问。
作为明昭这么多年的好友，她知道明昭很看重伴侣在婚姻中的忠诚度。
她肯定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在一起时，心里装着别人。
明昭顿了顿，缓声吐出两个字：“想过......”
而后她带着哭腔说：“但是我舍不得。”
明昭抱住叶晚棠，哭得伤心：“糖糖，我舍不得。”
江知璟是她第一个动心的男人，也是此生唯一一个，她早就做好与他携手相伴一生的准备。
她还准备明天他生日的时候跟他表白，想把自己的喜欢告诉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无法实现了。
她舍不得离开江知璟，可心里又很难受。
叶晚棠拍着她的背，心里也变得酸胀起来。
感情，真的是世间最复杂的事。
之前听了明昭说他们那些甜蜜的过往，以为他们会幸福地生活下去，但现实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叶晚棠能理解明昭的伤心。
毕竟，江知璟是她认识明昭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亲口承认喜欢的人。
初恋很美好，但分开时，往往也是最伤人的存在。
和叶晚棠倾诉完，明昭心里还是觉得难受，心中的苦闷难解。
“糖糖，我想喝酒。”
明昭从她怀里退出来。
叶晚棠想了想，答应她：“行，今天我陪着你，不醉不休！”
作为明昭最好的朋友，她肯定要陪着明昭发泄心中的苦闷。
“好！”
明昭拿纸巾胡乱擦了擦眼泪，挽着叶晚棠的手前往酒吧。
—
“如果你的老婆突然对你冷淡，那是什么原因？”
江知璟坐在邱宸浩的办公桌前，认真地问。
邱宸浩批文件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悠悠道：“我的老婆才不会对我冷淡。”
“......”江知璟：“我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邱宸浩把批好的文件放在另一边，问道：“你干什么坏事被明昭抓住了？”
“没有。”江知璟顿了顿，把明昭今天上午的异常跟他说了。
邱宸浩听完，手上的钢笔在桌上轻点，表情若有所思。
忽地，他停下动作，抬眼看向江知璟，沉声问：“明昭去洗手间时，你和你朋友在包厢里说了什么？”
江知璟愣住。
“看来问题找到了。”邱宸浩端起咖啡喝了口，慢条斯理地说：“是时候坦白了。”
江知璟立即起身，步履匆忙地离开。
邱宸浩看着他匆忙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感叹道：“也只有明昭能让你乱了阵脚。”
—
酒吧。
摇滚的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灯光在昏暗的空间里来回扫荡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跟随着音乐起舞。
大厅的角落里，明昭正往口中大口地灌酒。
叶晚棠抿了一口，看她不要命似地灌自己喝酒，连忙拦下她的动作。
“你慢点喝，发泄也不能喝这么猛呀。”
明昭倒在她怀里，哽咽地说：“不是说喝醉了就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可是我怎么喝不醉呢？”
“就你这曾经把我们宿舍都喝趴下去的酒量，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醉。”
明昭看了眼桌上的酒，噌地站起来，对不远处的侍者喊道：“服务员，我要点酒！”
叶晚棠站起身，震惊道：“你真打算把自己喝醉啊？！”
明昭点头：“喝醉了，起码今晚不会让我想起伤心的事。”
“就算醉不了，至少也能让我心里好受些。”
叶晚棠叹息一声，任由她去了。
明昭点了瓶度数高些的酒，独自一人喝了起来。
叶晚棠不打算喝。
她的酒量可没有明昭那么好。
而且，她们两个女生，总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
明昭喝到脸上泛起红晕时，叶晚棠掏出手机，涂着鲜艳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而后把手机调大音量放在显眼的位置。
抵达木糖小屋的江知璟，正打算下车，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
江知璟看了眼，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往目的地驶去。
在办公室的邱宸浩同样收到了信息，钢笔一丢，起身离开。
两个男人在酒吧门口相遇。
两人相顾无言，步伐沉稳地走进酒吧。
“这里！”看到身高腿长的两人，叶晚棠冲他们招手。
邱宸浩走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柔声问：“喝多了吗？”
叶晚棠摇头：“只喝了一瓶啤酒。”
他们说话间，江知璟早已蹲在明昭身前，满眼心疼。
一瓶度数高的酒喝下去，饶是明昭酒量好，此时也醉倒在沙发上。
江知璟动作轻柔地拨开她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嗓音温柔地唤了她一声：“昭昭。”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昭缓缓睁开眼。
“江知璟......”
“嗯，是我。”
明昭醉意上头，不满地推开他，“你来干嘛！我不想见到你！”
江知璟心中一疼，犹如刀子划过他的心间。
他现在断定，明昭一定是听到了他和Lucien在包间的谈话。
邱宸浩和叶晚棠看到这一幕，悄声离开，为他们腾出空间。
江知璟坐到明昭身边，让她靠在怀里，“昭昭，我先带你回家好不好？”
“家？”明昭突然伤心地哭起来：“我没有家了，我的家被房东收回去了，我没有家了。”
她的眼泪砸在江知璟的手上，一颗接一颗，像断了线的珍珠。
砸得江知璟心里一阵阵抽疼。
江知璟捧起她的脸，拭去她的眼泪，温柔地哄道：“你有家，明昭有家，我永远是你的家。”
明昭醉得厉害，根本听不去任何话，仍旧不停地抽噎着。
看到她如此伤心委屈的模样，江知璟在心里暗骂自己混蛋，为什么当时在春斋园的时候没有多问她两句。
江知璟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温声哄道：“昭昭，我们回家。”
—
雅江公馆。
明昭摇摇晃晃进了家门，江知璟在后面随时护着她，怕她摔跤。
下车时，江知璟想抱她，但明昭偏要自己走，江知璟没办法，只好依着她。
蹬掉鞋子后，明昭光着脚就往里走。
江知璟将她拦腰抱回，弯腰给她套上拖鞋。
“江知璟！”穿上鞋子后，明昭突然大声地喊了他一声。
江知璟低头看她，温柔地应了声：“嗯？”
“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
明昭醉得眼神迷离，脚步虚浮，踉跄了一下。
江知璟眼疾手快地将她捞回怀里，忽地弯唇轻笑出声。
被骂大坏蛋他也不恼，也许是他某根筋搭错，他现在竟然觉得明昭骂他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明昭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来，不满地说：“不准抱我！”
“好，不抱你，你自己站好。”
喝醉的明昭倔强的很：“我能站好！”
说着，她还认真地站了一个摇晃的立正姿势。
江知璟没忍住，笑出声了。
虽然这个场合挺不合时宜的，但喝醉酒的明昭怎么像企鹅一样，呆萌呆萌的。
立正的姿势没保持多久，明昭就倒到鞋柜上了，靠着鞋柜看着江知璟。
江知璟弯腰与她平视，温声说：“我抱你去洗澡，然后睡觉，好吗？”
他的语气，完全就是在哄小朋友一样。
而明昭小朋友拒绝了他的提议：“不要！”
“我有东西要给你。”明昭低头，摸索着打开自己的包，抽出了一张A4纸。
江知璟不知道她要给什么，耐心地等着她的动作。
明昭迷迷蒙蒙地展开纸张，拉过江知璟的手拍在他手上，“给你。”
江知璟低头去看。
下一秒，原本温柔耐心，带着期待目光的江知璟脸色黑沉，眸色变得更深，脸上浮现愠怒。
纸张因为他用力的攥紧而有了褶皱，手也因为生气而颤抖着。
被他捏着的纸上，印着五个醒目的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看着上面的“离婚”二字，江知璟觉得格外刺眼。
倏地，江知璟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把协议书撕碎，往空中一扬。
白花花的碎纸，飘落在两人的脚边。
江知璟抬眼看向明昭，旋即顾不上绅士风度，把她压到墙上，咬牙切齿地说：“明昭，想离婚，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失控般地吻上她的唇瓣，强势地撬开她的牙关，舌尖勾到她的。
强势的吻，明昭快要呼吸不过来，不断拍打着他的肩膀。
江知璟任由她打着，吻她的力道一点都没松。
“嗯......”
唇上传来痛感，明昭迷离的眼神清明了几分。
他不肯松，明昭用力地他唇上咬了一口。
霎时间，两人的口腔中有了血腥味，明昭慌了。
她没想把他咬出血的！
江知璟如愿松开她，他的唇角处有一个很明显的伤口，正在往外冒血。
明昭看着那伤口，心疼不已。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低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江知璟用舌头顶了顶受伤的唇角，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明昭，看着我的眼睛。”
明昭听话地注视着他的双眸。
“你知不知道，离婚这两个字是不能随便说出口的？”江知璟压着自己的气，声音也有些沉。
他刚说完，明昭的眼泪便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明昭哽咽着说：“我也很舍不得。”
她的眼泪像刀似地划在他心上，江知璟心疼不已。
但同时，他也在为明昭有离婚这个念头而生气。
他沉声问：“舍不得什么？”
“你。”
明昭抓着他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江知璟，我舍不得你，我也不想和你离婚。”
忽地，江知璟心中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心跳在加速。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弯腰贴上明昭的额头，颤抖着声音问：“明昭，什么意思，说清楚。”
泪湿的睫毛颤了颤，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昭将自己的内心展露在他面前：
“江知璟，我喜欢你，想和你过一辈子，不想和你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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