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婷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再就伴随着疲乏、失眠、心情烦躁，没有食欲。
她甚至有点拖不动自己的脚，也不想做家务，做事慢吞吞的，有了迟暮之年的感觉。
她真累了，主要是心累了，太累了。
痴呆的沈玉每年夏天要住到韩婷婷家，韩婷婷家夏天凉爽舒适，沈玉怕热，一热就闹腾。
弟兄们夏天只好把沈玉安置到韩婷婷家，其它儿子们夏天喜欢出去游玩，没人喜欢在这个阶段照顾沈玉。
也只有韩婷婷这个老实人，来吃这个亏了。
沈玉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女孙子，只要看到韩婷婷坐着就不舒服。
说她痴呆吧，却把自己的儿女和媳妇们分的清的很。沈玉特别依赖儿媳妇们，却又见不得儿媳妇们。
没人能解释这是何原因？还是自私本就在骨子里。
沈玉认为她眼里的儿媳妇，就是应该干活的人，应该伺候家里所有人的人。
沈玉心里的亲人团队，从不包括儿媳妇。儿媳妇永远是个外姓人，是别人家的人。
“你怎么不去做饭？”沈玉看着孙媳妇在忙碌，韩婷婷却闲着就喊叫。
韩婷婷入睡难，睡眠轻，沈玉几乎一小时起来一次，她很难能睡好。
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想睡一会儿，刚躺下。
沈玉就喊：“你怎么睡觉了？”韩婷婷只得哄着她说：“没睡，没睡，只是闭眼休息一下。”
可不到两分钟沈玉又喊：“你怎么又睡着了。”
那一刻韩婷婷崩溃的想大哭，可已经失智的沈玉又让她能怎样？不可能和一个痴呆老人一般见识吧！
晚上韩婷婷把轩轩哄睡，又伺候着沈玉躺下，长舒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上床睡觉对韩婷婷已经成了一种奢侈，已步入老年的韩婷婷是在内耗，耗自己的命。
“韩婷婷，去给娃娃送个药。”安静的夜晚，沈玉这一声有点惊涑。
对于刚入梦乡的韩婷婷，这一声又像惊雷，直惊的她心脏噗噗乱跳。
给沈玉娃娃送不送药已不紧要，紧要的是韩婷婷必须去服用心脏药，她的心脏病犯了。
沈玉晚上不让关卧室的门，说是太闷，顾学义房间的门也没关严。
顾学义咳嗽了一声，好死不死的就被沈玉听见了，就开始大喊着韩婷婷去送药。
小轩轩被惊醒，哼哼唧唧要哭，韩婷婷侧过身轻轻拍，哄着孙子再次入睡。
沈玉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儿女，韩婷婷只是她使唤的一个丫鬟。
顾学义也实在没办法，他虽然是沈玉的亲生儿子，可负责沈玉吃喝拉撒，洗洗涮涮的事，他什么也做不来。
沈玉的生活起居都要靠儿媳妇。
沈玉看不到韩婷婷，就溜出房间坐在走廊里，顾学义也不知道。
沈玉坐下去自己站不起来，背脊疼的又坐不住。
有一次韩婷婷又发现沈玉坐在外面，“阿妈，你坐这儿干嘛？你的脊背疼着又忘了？”
沈玉气嘟嘟的说：“谁让你出去，你不在家我就坐这儿。”
韩婷婷无语，这是三岁的小孩吗？走到哪儿都带上。
可你的腿脚不像小孩子，坐不了车，走不动路，如何带着出门买菜，买东西？
一家人要吃饭，她难道买个菜都不行吗？
如果真是个小孩子倒好办，可沈玉是个成人，是个老人。韩婷婷抱不动也背不动。
韩婷婷去个厕所，沈玉都要问问，“你干嘛去了？看不到你。”
老了的沈玉倒不缠着顾学义，儿子有没有都行，顾学义这个应该尽孝的人，倒没用武之地。
那天韩婷婷在厨房做饭，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怪味，也许是因为开着抽油烟机，把外面空气吸进来了。
韩婷婷手忙脚乱的关火，跑去看沈玉，沈玉在卫生间。
那股臭熏翻天的味道就来自那里，卫生间门开着。
韩婷婷冲进去，沈玉吓得靠在墙上，怯怯的看着韩婷婷。
“阿妈，你在干……？”韩婷婷看着洗脚盆里那坨黄乎乎，漂着碎菜梗的东西。
太阳能里80c的高温水散发出的气体，在空气里飘荡。
“哕……。”韩婷婷的胃囊不受控制的痉挛。
“啊……。”韩婷婷瞬间崩溃了，撕着自己的头发，蹲下大哭。
顾学义从自己卧室出来，赤着脚冲进卫生间。
沈玉瑟瑟发抖贴在墙上，惊恐的看着发疯哭喊的韩婷婷。
“你在干嘛？吓着阿妈了。”顾学义情急之下推了韩婷婷的肩膀一下。
本就重心不稳的韩婷婷，被推的向旁边倒去，本能伸手支撑身体，却按进了那盆东西里。
然后被烫的韩婷婷就打翻了，沈玉制造的那盆东西，卫生间瞬间变成了大粪池。
大粪池里站着三个人，也不是，应该是站着两个，卧着一个。
韩婷婷没来得及站起来。
……
沈玉看着这些，开始哭。她居然还知道把自己弄脏的衣服泡水。
“你对一个老人大呼小叫发啥疯呢？不能好好说嘛？”
对顾学义的理直气壮，韩婷婷呆愣了片刻，“那是你妈，你为什么不能帮忙看着？我能说得通吗？”
韩婷婷歇斯底里的吼，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家里，最先疯的一定是韩婷婷。
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要韩婷婷一个人去干，顾学义只负责抱着手机葛优躺，那个曾经温柔，善良，孝顺的顾学义何时变成了这样？
庆幸沈玉没被开水烫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韩婷婷觉得自己再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那次她是真被气到了，可还是拿沈玉没办法。
韩婷婷和顾学义冷战了很长时间，她仍是奋斗在厨房的那个保姆，没有报酬还被人嫌弃的保姆，还不辞退的保姆。
只是家里没有了她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顾学义很喜欢，有吃有喝，安安静静玩手机，没有聒噪，没有唠叨。
顾学义和其他儿子们都不喜欢陪沈玉，这也许就是俗话说的：长病无孝子。
沈玉对年轻时和儿媳妇们之间的小矛盾却念念不忘，一直拿那些事来骂几个媳妇。
某某是个浪婆，也不知道有啥浪的？韩婷婷整天哇哇逼着孩子们写作业写作业。
说她糊涂吧，她倒知道在老大家骂老三媳妇，在老四家骂老二媳妇，这些分的清的很。
坏人永远是媳妇们。
顾漠北的大女儿明年就考大学了，韩婷婷也是个垂暮之年的老人了。
在儿女的心里，韩婷婷也是长辈，被安排在沈玉旁边吃饭。
“驾！吃！”沈玉气嘟嘟的把一个鸡头夹到韩婷婷的碗里。
韩婷婷明白，在沈玉眼里她只是那个只管干活不能上桌的儿媳妇。
韩婷婷看着碗里的鸡头，心里无比酸楚，她当成亲妈照顾了这么多年，就算痴呆了的沈玉，还是把她当成家里的免费保姆。
上世的沈玉对她是那么温柔，会护着她，包容她。唉！终归是她欠沈玉的。
韩婷婷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总不能跟一个痴呆老人一般见识。
她在沈玉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位置？
沈玉那么依赖她，那么离不开她，可为什么还是把儿媳妇和她自己的儿女分的那么清。
沈玉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
这么多年韩婷婷无论怎么付出，还是无法融入这个叫婆家的地方。
这也是她心塞难过的地方，真正一把屎一把尿养育她长大的父母，她却没有孝敬他们一天。
现在她屎啊尿啊照顾的人，却还不满意她的付出，这就是人性。
人世最不靠谱的就是人性。
虽然沈玉糊涂了，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可沈玉的行为却不得不让韩婷婷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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