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尧打了个喷嚏，在留仙桌书案上摸了一下，浅浅的灰。
洛尧四处转了转，转进了李馅的睡觉的屋子，
还算有生活气息的房间。
不过显然主人很少回来，茶壶里连茶水都没有。
桌上摆着两杯酒，一杯已经被主人喝了，一杯就在洛尧面前。
窗户没关被风吹着吱嘎作响，酒杯里波纹微动。
这是走了。
洛尧仿佛看见李馅朝他举杯，抱拳对他说保重然后拿起剑翻窗离开的模样。
并非是道别，只是少年人志在四方，每个人都有自己路要走，李馅寻到了他的路，踏上了新的征程。
洛尧看着面前的一杯酒，许久，洛尧端起酒杯朝主人的方向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一路顺风，阿馅。
无论如何离别总是令人感伤的，一杯冷酒下肚，洛尧只觉得今儿又冷了几分。
洛尧隐约能猜出李馅为什么会跟来西北，李馅是在西北找人……
而这人应是没找到，李馅不打算找了……
洛尧注视着床边没开封的两坛酒，许久，洛尧走到窗边合上窗户，离开了西平院。
阴沉的新年，傍晚下起了雪和雨，在洛尧离开西平院之时。
细小的轻飘飘的雪，细小的冰冷的雨，仿佛是催人快些回去。
洛尧两手藏在袖子里举在头顶在府里奔跑。
永安苑的地面湿了一层，天气不好光线昏暗，主屋一早点了灯，院子里很安静，洛尧站在院中。
站了一会儿，洛尧提着裙摆轻手轻脚上了台阶，轻轻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一股浓浓的药味钻进洛尧鼻子。
洛尧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屋内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洛尧心中着急，赶紧跑了进去。
屏风之后气雾缥缈，一个木桶摔成了几瓣，洛尧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微顿，绕过屏风，见到里面的景象，整个人愣在原地。
北振霆光着膀子两手撑在药桶边上，佝偻着背，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喘着粗气，听见声音侧头看过来，紧皱着眉，嘴唇紫黑挂着黑血，看着戾气非常重。
反应过来来了谁，北振霆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
好累，尧尧。
洛尧跑上去扶住他，快急哭了，“你怎没叫李青云？！”
北振霆抱住洛尧，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到洛尧身上，低头闻了闻洛尧的头发，低声道:“我知道尧尧一定会来的。”
洛尧瞬间就红了眼，紧紧抱着，洛尧在北振霆肩头咬了一口。
“大笨蛋！”
北振霆抱紧怀里的人低声轻笑。
洛尧脸微红，把北振扶进药浴桶。
“刚才烫到了吗？”
北振霆摇头。
洛尧给他加了热水又加了药，搬了小凳子守着北振霆药浴。
随着药材的加入，浴桶内的颜色从浅紫色变成紫黑的颜色，痛感也随之升级，北振霆昂着头粗喘，汗如雨下。
洛尧不知道怎么缓和北振霆的痛苦，抓着人的手脸色苍白。
这般泡了许久，待紫黑的颜色重新变成浅紫色，这毒就彻底解了，然而病去如抽丝，解毒之后紧接着便是药浴温补。
洛尧任劳任怨换掉了浴桶里的草药和水，然后把北振霆扶进了干净的热水里，加入了补药。
药浴温补一泡又是许久，待北振霆脸上恢复些许血色，洛尧扶着北振霆出浴穿衣出门之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阿石过来叫他们吃饭。
饭菜摆在暖烘烘的王府正厅，长长的桌子，自上而下坐。
皇帝身份尊贵坐左上位，北振青和洛尧坐一块，中间夹着叶霖洛辛宸两个小朋友。北振霆坐在洛尧身边，对面分别是国公、江微威、原骁、叶清、后面是张虎傲，葛豪和负责照顾几个孩子的阿石。
大人们推杯换盏，小孩子们喧闹，洛辛宸活泼好动，明明都是一样的菜硬是说林墨张笑笑们那边更好吃，于是沉默寡言的叶霖被他拉着去了后头。
张虎傲身心都放在叶清身上，宝妈的工作轮到了葛豪和阿石。
推杯换盏间不知是谁开了头，众人说起了以后。
京州事务繁忙，皇帝过了年便会离开，北振青会和皇帝一起回京。
北振霆解毒后叶清身为谷主本就要回清叶谷，此行受皇命护送北振青回京，待北振青身体转好之后便直接返回清叶谷。
……
谈及离别难免感伤，只不过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此间便只剩对彼此的祝福和对新一年的期许。
吃了饭，下人们撤了饭菜，端上来糖果水果瓜子花生。
小孩子们收到了红包闹哄哄下五子棋，石虎带头之下，包括李青云葛豪在内，几个侍卫围着搓牌。
洛尧也想玩，怎奈被北振霆抓着坐在门边角落不准动。
“王爷，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要坐在门口吹冷风？”
洛尧被冻得瑟瑟发抖了。
“你看天上。”北振霆小声说。
洛尧昂着脑袋四处张望，不知道北振霆要他看什么。
北振霆一手捂住他的眼睛，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视线一片漆黑，洛尧抓着北振霆手指想要掰开北振霆的手。
“嘭”的一声。
北振霆的手松开了，视线里是炸开的烟火。
洛尧侧头看着北振霆高挺的鼻梁，眼中满是惊异。
在场众人皆抬头看向天空。
小孩子们捂着耳朵鬼叫着跑出王府，就连北振铭和北振青都出去了。
王府大门口，几个侍卫捂着耳朵在大街上放烟花。
洛尧站在后面垫脚看，很开心。
北振霆站在他身旁，看着洛尧因为兴奋红扑扑的脸，心中微动，突然抓着洛尧手把人拉走……
无人发现王爷王妃的失踪，天上烟花一朵朵绽放，王府无人的角落，声声喘息听得人面红耳赤。
“王爷……唔……”
手脚没力气了，洛尧抓着北振霆衣襟，人要跪了。
北振霆看着怀里低着头喘着气，耳朵红的滴血的洛尧，把人横抱起来。
太冷了，洛尧瑟缩在北振霆怀里，脸蛋红红的带着羞涩，北振霆把人抱紧了，一脚踹开了永安苑主屋大门。
门打开又关上。
烟花爆开碎裂的光影印在窗户上晃动，屋内烛光摇曳。
“尧……尧……”
烟花还在炸响，流光溢彩在屋内流动……
哭泣和呜咽终被温柔的抚平，洛尧泪眼朦胧看着身上的人，伸手去抱那人的脖子。
北振霆把他哭湿的发丝理开，低头触碰他的额。
“害怕吗？”
洛尧哭着摇头又点头……
“呵。”北振霆轻笑，“不怕，轻轻的，不疼。”
红色吊顶纱帐之后人影相合，床边桌上的茶杯被碰掉，发出“嘭”的一声响。
壶岩郡东城最高的踏月楼上空，第一朵烟花在天上炸开。
火光照亮黑暗，在东城城门附近一处无人的街口，西河桥上之上，肩挎青囊的少年人脚步轻快，在他身后，玉宇琼楼林立，无数火星飞上天空……
少年人驻足回望，漫天星火在空中炸开，少年人看了许久，迈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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