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小姐愣了一下说：“税务警察会感谢你的。你帮他们破了一个大案子。”贾勇体贴地说：“我不关心税务警察，我关心的是你。”熊小姐故作镇定地说：“我不用你无事献殷勤。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贾勇见她不领情，就换了语气说：“这不是牵扯到你们家的公司了嘛，我就过来问问你，要是没关系的话，我就把这些证据提供给律师了。”熊小姐低着头喝了一口咖啡，吞吞吐吐地说：“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我回去问问我爸爸，你等我消息吧。”贾勇没有等到熊小姐的消息，倒是接到了叶先生请他去家里吃饭的邀请。周末的晚上，贾勇来到叶先生家。客厅里灯火通明，叶琳、叶婉仪两家人都在。饭菜很丰盛。饭桌上，大家谈的都是些轶闻趣事，婉仪讲了她看的一部国语电视剧的情节，情节生动。叶琳的妻子，那个意大利裔的金发女人，她的国语还不很好，有些情节还听不大懂。别人笑，她也跟着笑，别人伤心，她也故作悲痛，努力迎合着叶家老少。吃完了晚饭，叶先生请贾勇单独到书房叙谈。叶先生很亲切地拍着贾勇的肩膀说：“你进步很快。我都为你感到高兴。来巴西时间不长，生意做起来了，对巴西的商业环境也吃透了。”贾勇谦恭地说：“我还有好多事情要跟您学习呢。”叶先生用他特有的沙哑嗓音深情地回忆道：“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刚刚大学毕业，还是一个很青涩的小伙子，说话还脸红呢。现在在巴西都成家立业了。时间过得多快啊。”贾勇说：“家确实成了，业还不敢说立起来了。”叶先生说：“你已经很不错了。你看看我那个儿子叶琳，跟你一样的年纪，还是整天快快乐乐傻傻的样子。你才来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已经把陈先生留下来的公司做大了。”贾勇说：“公司是阿德丽亚娜的，我还是华艺国贸公司的人。”叶先生好像明白了，煽情太过没太多必要。他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叶先生又思忖了一下说：“你上回说的货款的事情，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个还款计划。你知道，让我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也不现实。做生意的人，哪有账上爬那么多现金的？有了富裕的钱，一定要让它转起来，自己暂时没有用的话，也可以放到熊先生的公司里吃利息。他那里的利息蛮高的，不比做生意赚的少。”贾勇原来以为，叶先生的钱都扔在了他前后两个院子的砖头瓦块上了。没想到，他还把钱放出去吃利息。贾勇说：“您说吧，我想听听您的想法。”叶先生说：“从现在起，每三个月，我付你五个货柜的货款。一共付五期。你看怎么样？”贾勇说：“您先付我五个货柜，然后，每三个月付五个货柜。”叶先生有些为难地想了想，豁出去似的说：“这样，两个星期后，我付你两个货柜，四个星期后，我付你三个货柜。然后，每三个月，我付你五个货柜。“贾勇点点头大度地说：“就按您说的办。咱们签一个付款进度协议。我给我师父发过去。好让她放心。“叶先生愣了一下说：“也好。“贾勇把跟叶先生签的付款协议发给了师父陈淑娜。陈淑娜回复了四个字的传真，那四个字是“干得漂亮”，后面跟了六个感叹号。陈太太搬过来跟贾勇和阿德丽亚娜一起住以后，陈太太说话越来越少，有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坐就是一天，贾勇不喊她吃饭，她自己连吃饭都忘了。贾勇觉得陈太太的状态不太好，就跟阿德丽亚娜说，让她去陪陈太太聊聊天。阿德丽亚娜好像在陈太太的房间里坐不住，进去晃一圈就出来了。贾勇听说，人上了年纪容易得老年痴呆症。他就在每天上午和下午的固定时间，带着陈太太出去散步，陪陈太太说说话。一天散步的时候，陈太太问贾勇：“你和阿德丽亚娜在一起过得怎么样？”陈太太和他们在一起生活有一段时间了，对贾勇和阿德丽亚娜的感情状况应该心知肚明。陈太太这么问，贾勇以为她问的是贾勇和阿德丽亚娜之间的夫妻生活是不是和谐。贾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挺好的。”陈太太说：“看到你们年轻夫妻的样子，我就想起了当年我和我先生刚结婚的时候。我先生年长我二十多岁，我从他那里不仅得到了夫妻之爱，还有一个长者对年轻女人无微不至的呵护。我很幸福。这种幸福让我在离开我先生之后感受到了锥心之痛。”陈先生走了以后，陈太太一直很平静，除了人变得越来越沉默，从来没有表露过对陈先生的追思。贾勇同情地看了看陈太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陈太太说：“你记得陈先生葬礼上来的那个和阿德丽亚娜很熟悉的年轻人吗？”陈先生的葬礼非常朴素，来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陈太太都介绍给了贾勇，只有一个年轻人。陈太太没有介绍给贾勇。贾勇想，陈太太指的应该是这个人。陈太太说：“那是我先生和他前妻的儿子。”贾勇说：“陈先生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儿子。”陈太太说：“我们破产以后，他的儿子曾经提出过资助我们。我先生拒绝了。他说，他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接受他儿子的资助。但是，如果他不在了，我们的生活过不下去了，我们可以去找他儿子要求帮助。他怕我面子上不好看，就把这件事交待给了阿德丽亚娜。”陈太太说：“我虽然比我先生年轻二十多岁，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我，把我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我无法想象离开他的呵护，我还能生存下去。其实，在我先生离开后，精神上的我就已经死了。大痛无痛，我感受不到痛苦了，我只是在等待生理上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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