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符不离每每醒来就会忘记大半,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片段。
她知道梦境里的事情很可能是天心过去遇到的事情,因为无论是周围的环境还是建筑,都绝对不是她所经历过的时代的产物。
百年之前的社会远没有如今发达,那时候魔力与电力都尚处于需要开发的阶段,大多都是些朴素的没什么装饰的砖土墙,街上也没什么路灯,有些人家还是以蜡烛为主,甚至没有电灯。
镇子上有条好看的水泥路,而小店就开在路边上。
路边上有人在晒稻谷,有人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凳子上喝粥,树荫下一群人聚在一起聊着天,孩子们互相追逐嬉戏,还颇为热闹。
这样的场景中,有太多符不离未曾见过的画面。这些画面能突然出现在梦里,实在匪夷所思。
梦境中的自己,总是出现在那小店的门口。
小店当然不是小月饮楼,而是一栋三层的小楼,外面铺了墙砖,在小镇里还算气派。
也正是因为小店的存在,符不离才敢断定,这极有可能是天心的记忆。
为什么自己梦里会涌现出天心的记忆,她怀疑和自己白天听了太多天心的故事有关。可光凭故事,也没道理能如此清晰地在梦境里还原出小店的外貌。
其实淑月与白都没有太多描述过小店长什么样子,可梦境里的那个小店,完全符合她们两人的描述。
就现在的眼光来看,那小楼完全可以称得上朴素,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就是一栋干净的小楼。外墙粉刷成了白色,还铺了些墙砖,挂了个布质招牌,牌子上写着天心居三个字。
即便是这样朴实无华的小楼,在周围甚至还有茅草屋的小镇里也称得上足够瞩目。
而梦境里的人,更是大多都是符不离不认识的人。其中有淑月,有白,更多的,是她根本叫不上名字,看不清面容的人。
她隐约能记得自己似乎称呼了其中一些人的名字,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是她就是很自然地知道他们都叫什么,都会什么,是什么样的人。
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会觉得紧张陌生或者尴尬,只是很平淡地觉得,这些人出现在这里都很正常,并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只有当她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梦境,想要看清这些人的面容的时候,梦境才会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也正是这种时候,她才发觉那些人的面目都那般模糊。
可淑月的面容一直都很清晰。
那时候的淑月也很爱笑,也和现在一样,总穿着粉色的衣裳。
她很喜欢这抹粉色,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会无条件地对着这抹粉色敞开心扉。比起周围其他的人,她显然对这抹粉色要亲昵的太多了,甚至导致其他人发出了一些不太好的声音,说她偏心。
她当然偏心了。
梦里并不是什么时候她都能记得自己不是天心而是符不离,许多时候都是梦做到一半,她才忽得意识到梦的主人可能不是自己。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梦境就会变得模糊起来。
她想捕捉一些梦的细节,有时候醒来的时候她还能记得一些梦里情景,可当她想要记录下来的时候,却又什么都记不住了。明明刚刚好像已经抓紧了的信息,默念着默念着,忽然可能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一切就全都忘了。
她忍不住感慨,要是自己有能把脑袋里的画面直接投影出来的能力就好了,这样就不至于让那些梦这般轻易地从她的手中溜走了。
梦境来的很频繁,有时候她只是在吧台上打个盹,就会梦到自己在另一个小店里忙着清点货物。
有时候醒来的时候发现货物不见了,她还隐隐心头一惊,觉得自己是不是亏了,但很快也就能反应过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货物。
那时候的天心可没有现在的符不离这么有钱,虽然她也不那么缺钱,小店赚回来的钱财并不少,但这几乎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她要养活小店里的一大家子,要是什么货物丢了或者被偷了,她多少还是会有点肉痛。
正因如此,每当做了这样的梦之后,符不离都暗暗有些不爽。
明明自己只是想休息一下,结果不小心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不仅没有得到休息,居然还在另一个时空的店铺里忙着工作。她可是小月饮楼的楼主,多少年没有干过那种苦力活了!天心明明有着很多本事,但是搬运货物居然很多都是自己搬的!
搬东西这种事小猫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自己动手过了,倒不是她懒,主要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
她也不太介意自己搬点东西,她要是有能力,并不介意自己忙活一下。
但是梦里工作也是会累的,梦里搬完东西后也是会手脚发酸的,可是,梦里的工作毫无意义,她什么都得不到,却白白光是累到了!
原本只是有点犯困的身体,在做了一梦之后不仅没觉得变得清醒了,反而四肢还酸痛起来了。做梦的消耗过于大了,一想到做梦就又要干活,就连睡觉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可是小猫娘根本没办法避免自己做梦,她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可能是身体觉得自己累了需要休息,加上环境又过于安全,身体自己就陷入了昏睡,根本由不得符不离自己做出决定。
然后梦境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降临了。
梦里的她可并不会善待自己,不仅自己亲力亲为,还会做许多无关紧要的事。
天心比她这位小猫娘好像还要有活力,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可以做。小店其实多数时候不是她在经营,而是一位看不清面貌的女子在经营。天心不是那么擅长和人类打交道,和自己人在一起时口若悬河,当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就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感觉到自己在支支吾吾,有时候符不离都会着急起来。符不离觉得自己面对普通人的时候根本不至于这么张不开口,只是想提醒旁边的人一下踩到自己裙子了,居然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实在让符不离急坏了。
这种小事不是说一声就好了吗?
可是她却偏偏只是浑身发热,小手颤抖,想要抓旁边的人的衣服,但是又放了下去,只是等那人走开,才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裙子拍一拍。
她的裙子很长,垂在地上。周围的人大多衣服都是青色灰色,可她的裙子却是鹅黄色的。长裙子不是那么方便行动,步子太大了会踩到裙子。
——当然,每当符不离意识到自己的裙子该是粉色的小短裙的时候,她便会忽得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符不离,随后会从梦境里的角色扮演中解脱出来,但倘若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便会一直维持着天心的状态,持续活动。
符不离对天心的沉默与腼腆实在有些着急,可符不离也知道,自己心中对和人类说话有那么一点点惶恐,即便胸口有无数话可以说,却偏偏都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当然,也不会一直憋着,当回到天心居,她便会口若悬河地将自己遇到的不幸吐露给身边的人听。
符不离心头总忍不住腹诽,自己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开口呢,明明受罪都是自己活该的。可听到身边的人安慰的话语,她忽得又觉得安心了下来。
嗯……虽然自己又菜又怂,但是有爱自己的人在这里,倒是也不太要紧。
梦是很神奇的地方,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做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合的事情,却因为处在这样的身体里,便也觉得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了。
她身边常常有五位女子的影子,其中一位很矮小,总爱上蹿下跳,去往一些正常人不会呆着的地方。要是只是乱跳就算了,她还总会打坏一些瓶瓶罐罐惹人恼火,正因为有她在,所以瓶瓶罐罐必须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边。
她与那小个子女孩对视上好几次,每每对上那双黄褐色的眼睛,她心头都有些无语,可又莫名的有些惺惺相惜。
她太明白瓶瓶罐罐摆放在随手可以推下去的地方有多么强大的诱惑,忍不住把东西推下去太正常啦。小月饮楼的瓶瓶罐罐也大多都放在柜子里,很少直接摆在架子上。
符不离倒是没怎么打碎过罐子,那并不是因为她老实,而是因为她舍不得打碎可能价值超过三千块的样式古朴的各种杯具,哪怕手贱真的从桌子上推下去了,也会自己用手接住保证不会摔碎。
而除了白与淑月外,还有一位经营着天心居的大姐姐,和一位似乎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小姐姐。
那位小姐姐对她很好,总是会听她说许多事情,她也总爱与她说许多事。至于说了什么,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反正一直在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好像还聊到过邻居家的狗快要生崽了要不要去偷一只,隔壁有只母鸡跑到院子里来偷偷下蛋该怎么办一类的话。
她总觉得自己记住了小姐姐的外貌,可是每当她想起自己是符不离,或者梦快要醒来的时候,小姐姐的身影就会迅速变得模糊。
这样的梦做多了,她会刻意去追寻梦里的人可以辨识出来的特征,但是都失败了。
淑月说过,天心身边有着朱白黄黑四位女将。
其实黑的身份在梦里见过几次,她大概已经能确定了。那位猫娘她见过,如果不是自己梦里有什么额外的加工,肯定就是溜秋了。
白自然就是白。
淑月并不在这四人之中。
朱黄两人都是谁呢?
她很想弄明白两人的身份,既然淑月和黑白都活到了现在,那么她们两人也还活着的可能性并不小。
虽说她并不是天心,可梦里与那二位女子有过接触,她暗暗地也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情感。
她没办法摆脱这样的梦,那么她还是希望梦里的人不要那么模糊。她并不是想要取代天心在她们心中的位置,她只是想要知道两人究竟长着什么样的面容。
她靠着梦境实在探索不出来,于是只能去求助淑月。
淑月却也不太清楚那两位女子的下落。人世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如黑改名成了溜秋,那两位女子的姓名甚至面貌都很可能与过去不同。倘若她们没有活跃于人世间,那么淑月也没办法知道她们究竟变成了谁,又在做着些什么。
这让符不离有些失望。
明明自己不是天心,其实不用知道两人的面容的。可是,梦里总是出现她们,却每每都看不清她们的面容,实在让她有些不悦。
做梦做多了也实在有些消耗精神,好在符不离精神足够好,除了爱打哈欠外,倒是对平时的生活没有多少影响。她本来就容易一阵子精神满满,一阵子困得发癫,倒也不让人觉得奇怪。
那日午休,她忽得听到门外一阵狗叫,实在吵得她睡不着觉。本来都快进入梦里了,被狗吵得心烦。
她眯着眼睛,看到了一边坐在地上的白,不由念叨起来:
“小白,神通广大的小白姐姐,快去让阿碳别叫了……”
她话语如梦呓,半梦半醒间,她看到小白忽得站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被那眼神盯着,她眨了眨眼睛,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往外看了看。
她忽得发觉,狗叫声不见了。
是了,这可是小月饮楼,首先没有邻居,更不会有什么邻居家的狗。
“阿碳?”小白低声道。
符不离愣了愣,随后打了个哈欠:“没事了小白姐姐,我可能睡懵了……喵……”
“……你……”
“呼喵……”
那声小白姐姐,喊得她一时身躯一颤。
桃桃改口叫她小白姐姐,其实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按照辈分来说,她其实该叫她白太奶奶的。
小白姐姐……一直是天心对她的叫法。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阿碳这个名字?”
“……阿碳,吵死了。”小猫娘皱着眉,趴在桌子上,用手死死捂住了猫耳朵。
梦里的符不离,又开始了另一个次元的打工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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