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孟宴臣就后悔了。
叶子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他怎么又——
他在春风料峭的深夜里下定决心,只此一次,往后绝对不会再多管闲事。
想清楚了,他回头,看到会所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一张黑乎乎的、顶端反光的纸片,定睛细看,原来是个人,是凌云致。
她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的口罩,头发也是黑色的,在那里摆弄手机,若非手机的亮光打在脸上反出一片莹白,整个人几乎要藏进夜色里。
“上车吧。”孟宴臣对她说。
泊车员已经把车开过来,车门也打开了。
孟宴臣坐副驾,凌云致坐后排,泊车员把车开到路边停下。
“我叫了代驾,要等一会儿。”只剩两人后,孟宴臣放了轻音乐闭目养神。
音乐和暖气盖过了呼吸声。
过了几分钟,凌云致小心翼翼开口:“孟总,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孟宴臣睁开眼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
“我需要您。”她说。
“刚刚在包厢里您也看到了,我容色惊人,怀璧其罪,今晚过后,群狼环伺。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是道德绑架,明明好心帮了我,我却因为您的心软得寸进尺。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了……。”
孟宴臣从后视镜里看她,她依然是那副模样,低眉顺眼,“我没有攀附的心思,只想和我的猫猫狗狗过平静普通的生活。我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不是只靠嘴巴就能拒绝得了这群人,我需要、必须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拥有我。”
她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似乎含了泪,“这个世界是男人的游戏,作为女人的我不会被作为独立的个体受到尊重,谁会在乎一件家具的想法和意愿。但是,虽然他们不会忌惮冒犯我的道德,也不会顾忌骚扰我的法律,但是却会敬畏拥有我的男人,就像一件家具,有了主人,就是不可侵犯的别人的财产。”
回到家里,孟宴臣洗漱完,躺到床上打开手机,凌云致发来了新消息,只有一张图片,是她的好友验证界面。
仿佛印证她在车上说的话,除了韩廷曾荻,今天席上的所有男人都申请了她的好友,包括肖亦骁。
第二天,孟宴臣照常上班,上午风平浪静,下午,肖亦骁来找他,从燕灏到国坤,他进他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境。
“行啊,孟宴臣,敢带女人离席了!”
他风波不动,头也不抬:“下次来记得预约。”
“别呀!”肖亦骁也不坐椅子,绕过办公桌,直接坐上他的椅子扶手,“咱俩谁跟谁?”
“起来。”
“哟,生气呢?”
肖亦骁盯了他一会儿,“对不起,对-不-起。宴臣,我真不知道钟家那小孩儿也在,我也是还人情,就想着顺便拉你出去放松放松。唉呀,自从那件事情结案,沁沁决定跟宋焰决定结婚,你就一直在家睡觉——”
“我没怪你,”孟宴臣推着他圈过来的手,“我刚进国坤,忙得要死,别添乱行不行?”
“行行行。”肖亦骁说着,另只手去扒他的衣领。
孟宴臣立刻躲开,拿手格挡,“干什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看看你的春宵怎么样啊?”
绕来绕去还是女人。
孟宴臣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领口,“你要是没事干,就去你家老爷子面前挨训。”
“真无情。”
肖亦骁拿出手机怼到他眼前,“喏,这是什么?妹妹发了朋友圈!你看这氛围、这角度——”
孟宴臣拗不过,拿到手里看,是一张照片。
昨晚在会所门口,他在等凌云致去更衣室拿外套包包下楼,这张照片上,他站在副驾前,车门大开,就像在邀请。
孟宴臣想起当下那个场景,凌云致正摆弄手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虽然没拍脸,这一看就是你,还有我那车。说,昨天晚上是不是芙蓉帐暖,被翻红浪了?”
对于这种私自拍照以及私自在朋友圈公开的行为,孟宴臣十分不悦,更不愿搭理肖亦骁的淫词浪语,他把手机还回去,“没有,各回各家。”
“什么?!”肖亦骁大吃一惊,眼神立刻冲向他裤裆,“你是不是不行啊?!”
孟宴臣瞪他。
“对不起!”
肖亦骁登时站直了,举手投降,“对不起,在这短暂的一秒钟,我深刻地思考了一下,这个结果其实也挺符合你的人设,孟家家风,是不是!”
孟宴臣脸色缓和了点。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是怎么把持得住的?我的老天爷,当世柳下惠啊!知不知道昨儿个你带人走了,钟家那小少爷发了多大的脾气。”
孟宴臣没动静。
见他这无情无欲的样子,良久,肖亦骁叹了口气,“宴臣,说点心里话,咱俩这么多年,我是真心希望你好。沁沁……难道你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你要是真心为我好,难道不该担心一下,她是第二个叶子吗?”
“那能一样吗?”
这话说的,孟宴臣无语:“怎么就不一样了?”
肖亦骁劲嗖嗖地又坐上了他的扶手,“我跟你讲,我去她的账号刺探军情了。真的,三年多了,她长成那个样子,宴臣,你要知道她长成那个样子,只要愿意,什么样的捷径找不到?什么荣华富贵得不到?可她要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照顾一只瘫痪的狗,擦屎擦尿三年?退一万步,就算是她在表演、在立人设、在放长线钓大鱼——但能坚持三年,那也是个人物,换做是你我,能做到吗?”
这一点孟宴臣反驳不了。
肖亦骁继续劝:“再说那群公子哥儿,花天酒地,换女人比换衣服都快,你忍心看她跳这个火坑?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我醒完酒,多少人跟我打听你俩,问你以前有没有女人,喜欢什么样的,多长时间分手,——这一个个都等着你把人踹了好接手呢!”
他苦口婆心,说得嘴都快干了,可孟宴臣仍然是那副冷情的模样,看得他恨铁不成钢,“但人家姑娘看上你了,喜欢你,懂吗?别管最后成不成,试着去相处一下,多个朋友也好。而且,我觉得那姑娘有点像你。”
“像我?你看美女看得眼睛出毛病了吧?”
“哎哟喂,嘴这么毒,没被女人亲过吧,老处男?”
瞪——
“对不起,我毒,我毒,我就是个毒夫!”
孟宴臣收回视线,拿起了文件。
“唉呀!”肖亦骁一个大大的叹息,接着胳膊一捞,把人牢牢圈住,“听我说,宴臣,不要遇到一个坏人就认为世界上全是坏人。警惕点儿呢,确实没错,毕竟被蛇咬过,但咱也别一棍子打死,辜负了好人。”
孟宴臣默不作声,孟宴臣就这样继续文件。
肖亦骁勃然大怒,指指点点!
“我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你要是女的,外面指定谣言满天飞,说我肖亦骁是你的舔狗!”
“你报个班吧,这么爱演。”
“真的,宴臣,就你们俩身上那气质不相上下,忧郁,安静,勉强,看着——让人难过。”
孟宴臣手一顿,难怪,他每次看她都觉得雾蒙蒙的,尤其颔首垂眸时,像是在哭一样。
-
时间一天天过去,肖亦骁那一大兜话说了等于没说,孟宴臣什么也表示也没有,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偶尔回孟家看看付闻樱。
他以自己为胁迫,逼付闻樱自首,自那之后,家里始终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到现在快一个月,从付闻樱住院、出院、回家,一直都不跟他说话,从前那个骄傲凌厉的贵妇人,像被折了羽翼的飞鸟,失去了精气神。
许沁那边,他听爸爸说,两人决定结婚,而他打算同意。
孟宴臣是在给许沁送饭的路上接到凌云致的消息的,此时距离两人交换联系方式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也是除了当天晚上的那张照片之外第一次联系。
她问他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想请他吃饭。
孟宴臣当然是拒绝。虽然肖亦骁那样说了,但他没想改变。至少当下,不想改变。
她却没看到似的,发来了时间和地点,「我已经预约了餐厅,务必赏光。」
「您在哪里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开车过去接您。」
什么东西?
孟宴臣怀疑自己眼花了。
她过来接他?
这又是什么新奇的手段?
还有,她竟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
怎么可能,他的身份家世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留心,随便问一问,搜一搜,查一查,轻而易举。
他已经打出了拒绝的文字。但就在这一刻,肖亦骁说的那些话突然震耳欲聋,不过还是没能改变他的决定。可在准备发送时,他又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在车里,凌云致说的话,他没全信。最后却还是给了联系方式。
至于原因,大概是、即便经历了叶子,他还是没有办法对这样的事情坐视不理。就像在包厢里,他明知道那样做的后果,还是广而告之地带走了她。
孟宴臣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他想起加完微信,她如释重负地表达感谢,接着,打开了车门。
面对他的惊讶,她说:“我开了车来,不麻烦孟总了。”
说:“您身上的酒气闻起来虽然不重,但回家最好还是冲一杯蜂蜜水,胃是情绪器官,您看起来很不开心,请保重身体。”
然后就那么走了,走向她自己的车,开门坐进去,很快开走。
这条拒绝的消息忽然就发不出去了。
最后的最后,孟宴臣改变了想法。
如果她真的是和叶子一样的人,那么早晚都会暴露企图,所以——等到她露出狐狸尾巴再说吧。
「知道了,我会开车去。」
翌日,餐厅。
到的时候,凌云致已经在了,微笑的表情似乎与之前有所不同。
“打扰您了,孟总,请坐。由于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按我的口味点了,我觉得您也不会向我透露这种事情。”
“没关系。”
上完餐,服务员开了瓶红酒,人走以后,凌云致把两只倒了酒的杯子往近处拿了拿。
孟宴臣说:“我开车。”
凌云致说:“我也开。”
她没看他,专心摆弄杯子,“这不是用来喝的。”
孟宴臣很快见识到了,只见她摆完酒杯,便拿起手机,看那姿势像是在拍照的样子,还跟他说:“可以把手放上来吗?”
“发朋友圈吗?”
“您看到了?抱歉,我没有征求您的同意。”
她态度诚恳,而且那张照片也没有露脸,孟宴臣不悦归不悦,但没有计较。何况真要计较的话,当天就跟她说了。
“有什么理由吗?”那天在车里,她说过没有攀附的心思。
孟宴臣盯着她的表情,试图抓住什么。
凌云致脸上一闪而逝的哀怜,笑得轻松,“不这样,谁知道我已经是有主之物了?人生如戏台,全靠演嘛。”
孟宴臣静默数秒,把手放上了餐桌。
过了一会儿,凌云致又说:“可以稍微露一下手表吗?”
看到摄像头的角度很明显不会把脸拍进去,孟宴臣转了转手腕,露出表盘。
凌云致拿着手机远近高低一阵摆弄,“好了,谢谢,辛苦您,吃饭吧。”
她放下手机,拿起刀叉,孟宴臣慢她一步,盯了一会儿她的头顶,也拿起了手边的餐具。
出乎意料的是,很安静的一顿午餐,从开始到结束,整个吃饭的过程,凌云致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没有攀谈,没有打探,没有围绕味道或者餐厅或者是其他什么展开话题,只有食物咀嚼的声音,安静到他以为是在孟家跟父母一起吃饭。
等吃完,她又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把两杯红酒又倒回了瓶子里。
“我花了钱的,”凌云致解释,“带回去可以在家里拍烛光晚餐,可以少麻烦您一次。”
“……哦。”孟宴臣完全词穷。
他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不知道怎么应付。
他看着她把红酒放进包里,然后戴上口罩,把自己套进深色的外套,像是在和世界捉迷藏。
提前结过账,两人直接起身离开,在餐厅门口,凌云致道完谢,然后道别,一如那一晚,毫不留恋地走向她的车。
孟宴臣望着她干脆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她没有穿高跟鞋,再仔细回想,似乎也没有化妆,穿的衣服好像也只是普通的衬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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