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林深恼羞成怒，趁着九方铖稍稍松懈的瞬间，猛地抽出手，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他这一下用了实打实的力气，掌心都被震得微微发麻。
九方铖被打得微微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淡淡的红痕。
他顿了顿，指尖慢慢划过那处刺痛的皮肤，随即，舌尖舔过略显干燥的唇瓣，转回头，眼底那两簇幽暗的火焰非但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低哑道。
“再来。”
林深看着他这副样子，气得嘴角一扯，心底一阵无语。
还给他打爽了。
真是流氓痞子。
九方铖瞧见他这又气又无奈的表情，低低地笑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捉住林深刚才打他的那只手，力道却放得极轻。
他捧着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微红的掌心，像是在检查什么易碎的珍宝，脸上带着混不吝的笑，语气促狭。
“殿下这手，打疼了没有？臣皮厚，仔细硌着殿下。”
那模样，那语调，活脱脱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兵痞流氓。
“殿下身上也是软绵绵的，香味扑鼻啊……” 他得寸进尺地凑近林深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陶醉。
林深被他这连番的浑话堵得胸口发闷，他自认也算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像九方铖这样把流氓耍得如此理直气壮、登峰造极的，还真是头一回见，真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跟这人斗嘴，自己永远占不到上风。
挣扎不过，说又说不赢，林深干脆放弃了抵抗，全身力道一松，彻底瘫软在九方铖滚烫的怀抱里，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一副“随你便吧”的认命姿态。
九方铖察觉到怀中少年身体的软化，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着抗拒，脸上的笑容瞬间加深了许多，连眉眼都弯了起来，那股子常年萦绕的阴鸷戾气仿佛被这笑意驱散了不少。
林深近距离看着他的笑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家伙竟然生了一双圆圆的、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只是平日里煞气太重，眼神又狠，将这几分天生的无辜感压了下去，显得阴郁迫人。
此刻笑起来，倒真有几分像讨到骨头的大型犬。
“殿下如今储君之位坐得牢靠，朝野上下无人敢与之争锋，” 九方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搁在林深发顶，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可那四皇子……”
林深抿了抿唇，他当然知道九方铖指的是什么。
他那四弟，在原着的剧情里，就是个荒唐透顶、睚眦必报的主。
不仅混乱宫闱，甚至后来还与太子妃私通，做出那等辱没伦常之事。
其根源，无非是自幼便记恨原主占了嫡长之位，得了父皇的看重。
如今那孩子不过十五岁，见到他也总是冷着一张脸，眼神里像是淬了冰，毫不掩饰其中的厌恶与敌意。
看来，即便有些细节不同，那份根深蒂固的讨厌是没变了。
想到这些糟心事，林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疲惫与烦扰。
九方铖敏锐地捕捉到他这细微的情绪变化，抬手，用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抚开他微蹙的眉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我帮你杀了他。”
林深闻言，立刻“啧”了一声，想也不想地驳回。
“不至于。”
为了一个尚未真正做出恶行、只是态度不善的少年皇子就动杀念，他还没那么暴戾。
九方铖从善如流，浅笑着改口，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那我给他点教训，免得他总是烦你。”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林深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反驳。他确实觉得那四弟时不时投来的冰冷视线和暗地里的些微小动作挺烦人的，像苍蝇一样，不致命却扰人清净。
他累了，不想再为这种人事费神，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许了九方铖后面那个“给点教训”的提议。
感受到怀中人彻底的放松和默认，九方铖心满意足地收拢手臂，将少年清瘦的身体更紧地嵌合在自己怀中。
他不再说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林深的背脊，像哄孩子入睡一般，方才所有的激烈、无赖和危险气息，都化作了这片寝殿内无声的守护与占有。
?
皇家狩猎的日子转眼即至，齐帝一如既往地发下旨意，命皇室宗亲与重臣一同前往京郊围场，共享秋狩之乐。
出发这日，天色晴好。
林深换上了一身特意为他裁制的红衣骑装，箭袖窄腰，面料是顶级的云锦，在日光下流动着暗敛的光华。
腰间束着一条白金线刺绣的腰带，纹样是繁复的云龙戏珠，将他本就纤细的腰身掐得愈发不盈一握，更衬得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
他踩着脚凳，由内侍扶着上了太子专属的宽敞马车。
本来往日都是林深与林栎晟共坐一辆马车，但因临时有紧急政务需禀报，只能分开坐。
林深不欲打扰，便坐了太子銮驾，安静地坐在了窗边的软榻上，自有宫人立刻奉上温热的香茗。
车队缓缓启动，刚驶出宫门不远，便听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与太子的车驾并行。
随即，马车窗帘被人从外轻轻敲响。
林深放下茶盏，素白修长的手指撩开帘子一角，窗外映入的是大皇子林致温润含笑的脸庞。
他今日亦是一身黑色利落骑装，显得英气勃勃。
“深深，”林致放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呵护，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纸细心包好的小包，隔着车窗递了进来，“路过‘酥月斋’，想起你或许喜欢，便带了刚出炉的酥香糕。”
那酥香糕是京城有名的点心，用料讲究，工序繁复，每日限量供应，往往天不亮就排起长队，极难买到。
林深眼中掠过一丝讶然，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
他伸出那双白玉般的手，接过尚带着林致体温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几块小巧玲珑、色泽金黄的糕点静静躺着，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他拈起一块，送入口中轻轻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内馅软糯，甜度恰到好处，是他喜欢的清淡口味。
“酥软浅甜，很是美味，”林深咽下糕点，抬眸看向窗外一直注视着他的林致，语气真诚，“听说很是难买。哥哥有心了。”
听到这声“哥哥”，又见他喜欢自己带来的点心，林致只觉得心中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拂过，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那笑意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温煦如春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便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投注这个人身上。
上辈子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要得了什么好东西，无论是稀罕的玩物、美味的吃食，还是有趣的见闻，他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林深。
总觉得世间一切美好之物，都该捧到他面前，才不算辜负。
他应该配得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你喜欢便好。”林致的声音愈发温和，“围场风大，仔细些，莫要着凉。”
林深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前面传来礼官的唱喏，车队速度微调，林致不得不控马稍微落后些许。
他最后深深看了林深一眼，这才策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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