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子京和安姌并肩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目光紧紧锁在里面病床上的人身上。
走廊里，保安们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刚才混乱留下的残局，碎玻璃被清扫干净，
散落的物品归位，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仪器运作的低微声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邓州毅带着鲁峰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神色凝重地向滕子京汇报：“京爷，已经带人把医院内外彻查了一遍，
没发现可疑人员。估计是刚才动静太大，他们早就趁机溜了。”
滕子京点点头，视线依旧没离开监护室：“加派人手，守住所有出入口，一只苍蝇都别放过。
另外，调医院所有监控，仔细排查刚才那伙人的行踪。”
“是！”邓州毅应声，立刻转身安排下去。
“你们几个留守这里，严密保护里面病患的安全；鲁峰，跟我去监控室。”
说罢，干练的背影带着几个人消失在走廊里。
监护室内，穆小吉正和刘医生一起，带着医护人员给江程煜做全面检查。
有人小心翼翼地抽取血样，准备送去化验；有人调整着输液的速度，核对药剂名称；
还有人俯身记录着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谨慎。
江程煜依旧沉睡着，或许是刚才的混乱惊扰到了他，眉头微微蹙着，呼吸略显急促。
穆小吉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
心里那股后怕又翻涌上来——刚才要是慢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刘医生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走过来，低声道：
“穆总，各项指标还算稳定，就是心率有点快，估计是受了惊吓。”
穆小吉点点头，目光落在江程煜脸上：“继续观察，不能有任何疏忽。”
“放心吧。”刘医生应道。
监护室外，滕子京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身边始终握着他手的安姌，
沉声道：“看来是我连累了江程煜，之前的暗杀杀手在混乱中，
不知道有没有得手，此次进来重症监护室，一定是来确认身份的。”
安姌心头一紧，双手握紧滕子京的大手：“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再来？
子京，你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这些人不明来路，我们在明处，防不胜防。”
“放心吧，我会很谨慎的，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滕子京的声音坚定，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次，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绝不让江程煜和穆小吉置身险境，牵扯其中。
之前江朔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如今又牵连江程煜，这些个人情债，不好还啊！”
走廊里的灯光映着两人的身影，空气中虽仍有未散的紧张，
但两颗心心系彼此，更多了几分并肩作战的笃定。
守护在里面的人，成了他们此刻共同的信念。
监护室里的医护人员收拾好器械，陆续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武装人员，脚步下意识顿了顿，再瞥见滕子京一脸肃穆地盯着里面，
便也明白是大人物在此，见怪不怪地放轻脚步离开了。
刘医生走到穆小吉身边，脸上满是愧疚：“对不起，穆总。
刚才吴医生叫我去看一个病人的诊断情况，我想着很快就回来，
没想到……竟给了坏人可乘之机。是我疏忽了，实在对不住。”
穆小吉站起身，摇摇头：“刘医生别这么说，就算你在，对方处心积虑，未必就防得住。”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麻烦您尽快把血样报告拿过来，看看有没有被注射什么不良药剂。”
“好，我现在就去催。”刘医生应声，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穆小吉松了口气，缓缓坐回椅子里，一只手轻轻握着江程煜的右手，另一只手拂过他柔软的白发。
那抹刺眼的白，像一根针，时时刻刻扎在他心上——
是他当年的不理解，总以自我为中心安排江程煜的一切，才迫使他一夜白了头。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江程煜那只无法伸直的右手上，指尖微微颤抖。
是他，当年不给江程煜任何解释的机会，凭着自己疯狂的笃定质问下，
亲自踩碎了他的手掌与手指，让他从此再也握不了手术刀。
“我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穆小吉的声音哽咽，心头像是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江程煜为了保护他，连生命都可以付出，而他，却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么多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江程煜的额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江程煜的脸颊上。
“小魔兽，你快醒过来好不好？”他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现在好害怕，害怕你就这么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这时，江程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泪水惊扰。
穆小吉猛地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起来。他擦了擦眼泪，
专注的注视着江程煜的眼皮底下，眼珠似乎在微微转动，
仿佛正从一片漆黑的意识里，努力地寻找着一丝光亮。
“小魔兽？”穆小吉试探着轻唤，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是要醒了吗？小魔兽，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对不对？”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但那轻微的颤动，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瞬间窜遍穆小吉的全身，点燃了他心中几乎熄灭的希望。
他紧紧握住江程煜的手，指尖感受到对方皮肤下微弱的温度，
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醒过来，求你醒过来……
江程煜的意识仍陷在那片温暖的光晕里。眼前还是穆小吉和穆妈妈抱着龙凤胎的模样，
两个粉嫩嫩的小人儿裹在襁褓里，皱巴巴的小脸皱成一团，
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张着没牙的小嘴放声大哭，哭声响亮又有力，撞得人心里软软的。
穆小吉正笑着把怀里的小家伙往他面前凑：“小魔兽你看，
这是哥哥，那个是妹妹。你说他们像我，还是像小岳？”
江程煜看着那两张酷似穆小吉的眉眼，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声音轻得像叹息：“恭喜你，小吉，儿女双全了。”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该为他高兴，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又酸又疼。
“小魔兽，你别哭啊。”穆小吉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
温热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带着熟悉的温度，
“我在呢，我一直在你身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江程煜想睁眼，眼皮却重得像粘在了一起。
他想告诉穆小吉，他没有怪他，只是心里有点难过。
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氧气罩下的嘴唇怎么也张不开。
意识里的画面开始晃动，穆小吉抱着婴儿的笑脸渐渐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他此刻焦急的脸庞，还有那句不断重复的“睁开眼睛看看我”。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像一束光，正慢慢照进他意识里那片混沌的黑暗。
他的睫毛又颤动了一下，这一次，幅度比刚才更大了些。
监护室门口，滕子京和安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
见穆小吉猛地站起身，安姌忍不住轻声问：“什么情况？是江总醒了吗？”
滕子京也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里面，语气里带着期盼：“看着像是……”
监护室内，仪器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滴滴”声，数据出现明显波动。
穆小吉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伸手轻轻搭在江程煜的手腕上，
指尖感受着那微弱却逐渐有力的脉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辨着他情绪波动的源头。
就在这时，江程煜的眼皮缓缓颤动着，终于一点点掀开了。
那双曾盛满星辰大海的眸子，此刻却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玻璃。
“小魔兽！”穆小吉又惊又喜，连忙扶着他的肩膀，
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可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江程煜的目光依旧直直地盯着前方，没有焦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穆小吉凑近些，试图让他看到自己，可那双眼睛里，
始终没有映出他的身影，空洞得让人心头发紧。
“小魔兽？你看看我，我是小吉啊。”穆小吉的声音放轻了，带着一丝试探，一丝不安。
江程煜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精致却没有灵魂的木偶。
仪器的“滴滴”声还在持续，数据虽未失控，却透着异常的活跃。
穆小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醒了，可好像又没完全醒。
门口的滕子京和安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喜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担忧。
滕子京皱紧眉头，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穆小吉全身心陷在江程煜身上，伸出手，轻轻在江程煜眼前晃了晃。
那双眼眸，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对门外喊道：“京爷！叫刘医生快来！”
走廊里的寂静被这声呼喊打破，滕子京和安姌听到穆小吉的惊呼，
刚想要去找刘医生，就见刚刚送完血样报告的刘医生回来了，
滕子京焦急道：“刘医生，江总他好像醒了，你快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刘医生没敢耽搁，立刻快步冲进监护室：“穆总，怎么了？”
“他醒了，但好像……不认人。”穆小吉的声音艰涩，指尖微微发凉。
刘医生连忙上前，拿起手电筒照了照江程煜的瞳孔，
又翻看了他的眼睑，眉头渐渐蹙起：“可能是术后短暂的意识模糊，
也可能是……脑部受到了轻微震荡影响。先别急，我马上安排进一步检查。”
穆小吉点点头，视线重新落回江程煜脸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不怕等，就怕等来了苏醒，却换不回那个会对他笑、会跟他闹的江程煜。
他轻轻握住江程煜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低声呢喃：
“小魔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等你。等你真正醒过来，再看看我好不好？”
江程煜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无意识的抽搐，却让穆小吉瞬间攥紧了他的手，眼里重新燃起了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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