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下，柳青坚定的回：“我们陪你一起去！”
柳红也不住点头。
可小燕子的一句话就给他们问住了：“我们都走了，会宾楼怎么办？这楼里的大大小小怎么办？”
两人陷入沉默，小燕子只好安慰他们。
“瞧你们，我又不是离开了不回来了！”
“我就是想出去看看，看够了就回来，然后待够了再换一个地方去瞧瞧~”
柳红没好气的戳了她脑门一下：“你倒是想的挺好！”
“真把自己当燕子了不成？还想着到处飞呢？”
小燕子嘿嘿的傻笑过去，两人即便不舍、不愿，可小燕子认定了，他们也没有办法转圜。
现在不像以前，这么大的一摊子不是说扔下就能扔下的。
小燕子离开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
她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条铁锁鞭和足够的银子。
她去了很多地方。
南方的水乡，北方的大漠。
她发现，这些地方，曾经他们好像都曾来过。
是的，曾经。
那些轰轰烈烈、无拘无束、敢于挑战一切的曾经。
后来她留在大理，总是会忍不住怀念，怀念那些他们曾经逃亡却很快乐的日子。
那时他们之间只有彼此，他们性命相牵，每一天都紧张又刺激。
她重新走了一遍曾经逃亡的路，只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风景很好看，哪怕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体会，虽然有时在睡梦中，还是会想起某些人……
她的时间慢了下来……
两个月后，她正在杭州西湖。
她在想，大明湖畔和西湖湖畔，哪个更漂亮？
然后就听到身后的桥上传来一声轻笑，她转过头去，就瞧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家伙。
他向她扬了扬手上的画本，上面是一个姑娘沉思的侧脸。
“beautiful girl！，我们又见面了~”
小燕子纵了纵鼻子，眉眼间皆是不爽。
‘鼻涕狗！’
‘鼻涕狗！’
从一开始见面，他对‘小燕子’的称呼就是鼻涕狗！
在皇宫里她没搭理他，谁知道这货还追到西湖来骂她！
叔叔可忍，婶婶可忍不了！
小燕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脚尖一点直接飞身而起，抬手在腰上抽出铁锁鞭就甩了出去。
班杰明被吓了一跳，连忙闪避。
“嘿！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说？她和一个张口闭口就骂姑娘的浑人有什么好说的？
“不要以为你是洋人就可以无法无天，这里不是京城，没有人捧你的臭脚！”
“看招！”
班杰明要冤死了！
“谁无法无天？谁要捧我的脚？还有，我每天都有洗脚，我的脚不臭！oK？”
“尅？尅！尅什么？尅我吗？那就来啊！看谁先把谁打的落花流水！”
“oh, my God！”
一听什么嘎达，小燕子还以为他有暗器呢，这下看他的眼神更加防备警惕了，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言语不通，简直是世上最大的磨难。
班杰明本身武功也不俗，可现在的小燕子可不是一身功夫全是自己琢磨的‘小燕子’，有那么多的名师指导她，在大理的日子，没有人说话、无聊的时候她全都在练功。
更何况班杰明又不是来打架的，一直保持着绅士礼仪，只是闪躲。
很快，他就被压到了下风。
一个闪躲不及，竟是被一脚踹下了桥，直接落进了下方的西湖。
画册在半空飞舞，小燕子旋身接住，看见上面的画却是一愣。
这是，她？
她往前翻了翻，这一本画册里，竟然全都是她……
从一开始‘小燕子’卖艺，到宫门口的默然垂泪、会宾楼的狮子、楼梯上飞旋的身影、以及方才，西湖亭下沉思的侧脸……
小燕子愣了愣，这人……一直在观察她？
为什么？
他的这些画，又要给谁？
正想着，一封信在画册里露出了个角。
小燕子抽出来，蓦的一怔。
‘小燕子收’
这是，紫薇的字迹？！
她快速打开、抽了出来。
“小燕子，不知你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康健喜乐。”
“我已经收到了你的信，收到了你的先斩后奏。”
“不知道是不是你说走就走，闯荡江湖的壮志影响了班画师，他也去看世界了……”
“不知道你们会不会遇见，我拜托他帮我把这份思念和崇拜，送给你……”
“……”
小燕子心下一个咯噔，后面的她没有看，而是连忙跑到了桥边往下看，下面没有人。
“班画师？班画师？！”
哗啦一声，
班杰明水淋淋的，像个水鬼一样在亭子的另一边爬了上来。
小燕子先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怎么样？你没事吧？”
班杰明满眼幽怨：“没事，还活着。”
小燕子：“……”
小燕子白了他一眼：“看在你帮紫薇给我送信的份上，你骂我‘鼻涕狗’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可若是你再犯到我手上，也别怪我不客气！”
班杰明：？！
“鼻涕狗？什么鼻涕狗？！”
电光火石间，班杰明全都想明白了。
“my God！”
他就说，为什么从一开始见面，这小燕子姑娘就那么不待见他，铆足了劲的要给他一个教训，后来在宫里见面，她对他也是不咸不淡，眼神嫌弃的。
他一开始以为是她对自己有种族上的偏见，可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天！他好冤！
“beautiful girl，说的是漂亮的女孩，而不是什么鼻涕狗……”
“那是我家乡的语言，我只是单纯的在表达我的欣赏，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哈？”
小燕子懵了。
是、是这样的吗？
他只是在夸她漂亮，人家很礼貌，可自己却……
小燕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他身上还湿着也有些过意不去：“那个，要不我们先回去？你都湿透了，再吹风很容易得风寒的……”
班杰明点头，没意见。
他这湿漉漉的，他也待不下去啊。
班杰明落脚的客栈有点远，两人干脆买了一套衣服，在小燕子落脚的客栈把衣服换了。
小燕子在外面看信，看着上面满满的关心，小燕子只觉得心脏又酸又暖。
班杰明换了一身长衫，他的模样太过独特，穿着他们的衣服看着总觉得有点别扭。
小燕子把伙计刚才送来的姜汤递给他。
“不好意思啊，还有，谢谢……”
班杰明耸耸肩，没有防备的拿过姜汤喝了一口，然后猛地皱巴了脸。
“咦……”
这里的姜汤没有特殊处理过，喝着格外的呛。
他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小燕子也没坚持。
她只是有些感慨：“没想到我们还真的遇到了……”
“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你的路线很明显。”
小燕子：……
班杰明早就有离开皇宫出来看看的想法。
他从小跟着师傅来了皇宫，除了京城没有什么机会出去。
小燕子离开，京城也掀起了小小的震动，上层的那些人全都知道了。
小燕子写给紫薇的信是五阿哥帮忙带进去的，上面的内容，他们也知道一些。
她太潇洒了，那种想走就走的魄力深深感染了他。
他的冲动再次冒了出来……
就是五阿哥有点羡慕，送他离开时说话总是酸溜溜的。
他顺着小燕子的路线一路走了过来，体会她看过的风景，领略外面的繁华。
一个人的旅程很好，只是或许偶尔有点寂寞，他们的目的相同，也许可以成为很好的伙伴，他想。
想到这，他看向小燕子：“听说西湖醋鱼是这里的特色，要不要一起尝尝？”
已经尝过的小燕子：……
“好，若是你好奇的话。”
……
两人自此结了伴，天南海北的，发生了很多事，也出了很多糗，两人还无意闯进过森林，谁知是人家的禁地，险些被一堆蛇虫鼠蚁给吃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活着。
疯过、闹过、哭过、笑过。
小燕子，又成了曾经的小燕子。
没有了那迟迟的暮色，只多了不失俏皮和灵动的稳重。
过年前，两人结伴回了京城。
柳红一个虎扑，柳青也满眼欣喜，让小虎子去和王奶奶她们说，小燕子回来了，晚上做她喜欢吃得。
可是面对小燕子，眼里的幽怨还是止都止不住。
小燕子离开三个月的时候，他就把会宾楼的事情安排好了，包袱一垮就按着信上的位置找了过去，可是小燕子早就走了。
一开始小燕子的行踪还很容易看得出来，可班杰明加入后，两人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完全是想一出是一出。
或许是临时想起了什么，又或许只是行人的一句话，两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兴趣，回去提包就走。
柳青在后面追追追，根本就追不上。
他和班杰明不一样，他的目的就是找人，就是找到小燕子，找不到小燕子，景色和风土他丝毫不感兴趣。
那种心焦让他没有一点心思去欣赏什么风景。
这一切，小燕子是不知道的，柳青要脸，没让柳红说。
她现在正忙着把马车上的礼物拿下来，一个个的给发下去。
面对柳红的调侃，他只是侧过头看着那恢复往日活力的姑娘，喃喃了一声：“回来了就好……”
翌日一大早，会宾楼的门就被敲响。
紫薇带着和好奇前来凑热闹的五阿哥他们，来了。
她眼睛有点红，昨天班杰明回去之后被他们缠着讲了好久的故事，她也没规矩的参与其中，听了很晚很晚……
可即便听了那么多，她还是按耐不住的想见她，非常想！
所以她卡着皇阿玛起来的时间去求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没规矩。
好在皇阿玛宠她，答应了允许她出宫，只不过要带上护卫和漱芳斋的人。
她离开前，在宫门遇到了五哥和班画师……
她知道，定然是皇阿玛不放心，特意给他们传了信。
“小燕子！！”
看着前来开门的人，紫薇忍不住满眼的欣喜和思念，直接扑了上去，紧紧的拥抱。
小燕子也咧开大大的笑，用力的回应她。
“紫薇，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礼物！很多很多的礼物！”
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她都给她选了特别的礼物！
她就知道她会来，所以早早的就等在这。
果然，她来了！
姑娘两个叽叽喳喳的，完全把他们忽视了个彻底。
几个大男人对视一眼，齐齐失笑。
他们都是这里的常客，有固定的包厢，紫薇跟着小燕子回自己房间看东西，他们就先去了包厢聊天说话。
小燕子想到方才看见的，不由犹豫的问她：“紫薇，你和福家少爷，什么情况？”
方才尔康在后面看紫薇的眼神，那叫一个欲言又止，复杂满满。
紫薇顿了顿，笑容不自觉的落下，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愁绪。
她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我和他，只是我是我，他是他，哪里有什么情况呢？”
紫薇从不会隐瞒小燕子，她把她和福尔康的事全都缓缓的说给她听。
她与福尔康的交集全都是因永琪而起。
他们形影不离，五哥来看她，他们也就顺势跟着来拜访。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识。
后来她出来寻小燕子，皇阿玛不放心，让五哥陪着，他们也一起陪着。
只是皇宫险恶，小燕子也不放心，不让她出来。
她也就在会宾楼开业那天出来了一回。
再后来的交集，就是五哥拿着班画师和小燕子一起寄回去的信来找她，有时他也会跟着一起来。
她恍惚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小鹿乱撞。
然后，老佛爷回来了……
老佛爷挑剔的审视了她，是她身边那个温柔大气，知书达礼的格格给她说了好话，她很喜欢她。
她一直在学礼仪，才情气度，和晴儿有几分相像，渐渐地，老佛爷也开始喜欢她。
后来，她和晴儿成了朋友，有一次晴儿来漱芳斋做客，恰逢五哥他们来送信，她敏锐的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异样。
等他们离开，她有些犹豫的旁敲侧击了一下。
晴儿满脸羞涩，嗔了她一眼，和她讲述了月下的那一夜和宫人的传言。
然后，那小鹿撞死了……
紫薇看着小燕子，眼里是坚韧和坚决。
“小燕子，我不会步我娘的后尘……”
“不论如何，我现在是格格，作为作为，就不能失了身为格格的身份和尊严。”
小燕子抱住她，心疼的轻轻拍了拍。
紫薇和‘紫薇’，是不一样的……
两人都很好，只是紫薇的性子更坚韧，更干脆。
她希望她好，希望她能一直做自己，能一直幸福下去……
年后，宫里隐约有风声传出，老佛爷有意给晴儿和福家大少爷指婚。
紫薇没什么异样，和其他人一样恭喜、祝福，态度落落大方，让原本想说些什么的福尔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了晴儿这事，皇后也注意到了紫薇。
虽然她还在孝期，可夏雨荷的身份在皇室实在算不上什么，只是皇上想起来了，在意了，这才好像重要了些。
紫薇也不小了，入了宫后也老老实实的，除了对那个奇怪的丫头有点在意，人很规矩，对她也很敬重。
她贵为国母，不会去找一个小丫头的麻烦，也没兴趣去毁了小姑娘的后半辈子。
她是很认真的在为紫薇寻找合适的人家。
她与皇上提了这事，皇上也暗暗记在了心上，只是紫薇刚找回来，他想多留她几年。
皇后无语，订婚又不是成婚，只是先把人定下来，不然年岁越来越大，会有人背地里嚼舌根的。
皇后向来直言直语，皇上悻悻的看了她一眼，心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丫头，还能害她不成？
皇上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他最喜欢的自然是福尔康，只是人已经被老佛爷定下来了。
他惦记着这事，然后在朝堂上，他盯着富察家那崭露头角、有理有度的小子，眼前一亮……
年后会宾楼很忙，客人源源不绝，小燕子跟着也差点忙昏了头。
这日正午最忙的那一阶段刚过去，她还没来的及喝口水，就听身后有人念到：
“书画琴棋诗酒花……”
小燕子僵住，不敢置信的看过去，虽然样貌不一样，可那气度，不会错的……
小燕子直愣愣的看着，人已经傻在了那。
柳红路过奇怪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燕子猛地回神，立即撒丫子跑了。
那一晚，她连夜收拾了包袱，给班杰明送了信，然后第二日一早就驾马跑了。
小燕子的信太急，班杰明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他追上去，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不过好在，小燕子还在那……
京城的事，小燕子一件事也不想掺和了！
她继续自己的江湖路。
除了节日有时会回京城待几天，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和班杰明全国各地的跑。
班杰明的画攒了厚厚的一摞，几乎把全国各地都画了一遍。
后来，紫薇成婚，小燕子特意赶了回来送嫁。
轿子离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在笑，就她哭的稀里哗啦的。
晴儿一直听紫薇说她的姐姐，和她讲小燕子在外面的事，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
小燕子哭的有点惨，但那份赤忱之心，却是最难得的。
便是最规矩的老佛爷，瞧着虽嫌弃，可心下也是有几分喜欢这个姑娘的。
宴席后，是一场热闹的烟火秀。
班杰明站在小燕子身边，陪她一起看。
然后在绚烂的焰火中，他单膝下跪，手心上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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