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单揭晓，众人的情绪各不相同，有人满心欢喜，有人满心忧愁。
马车行驶在泥泞难行的道路上，昨日半夜，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到了后半夜，雨声愈发大了起来，竟然下起了暴雨。
早上的时候虽然小了很多，但也未停，叶书贤坐在马车里正前往陈玉清所住的南里巷，墨竹在外面赶车。
昨日放榜，傍晚的时候便收到了陈玉清落榜的消息，叶书贤深知好友为了此次考试付出了多少努力，心中对好友不免担忧起来。
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只为能尽快见到陈玉清，给予他一些安慰。
马车在雨中缓缓前行，穿过了一条长街道，终于来到了南里巷陈玉清所住的院子前停下。
叶书贤手持油纸伞走下马车，雨滴敲打着伞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墨竹紧跟在他身后，主仆二人一同朝着扇紧闭的房门走去。
来到门口，墨竹敲响了房门，清脆的敲击声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
不一会儿，便有人前来开门，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满是愁容的面庞，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
汉子看到门外的两人，惊喜道：“叶老爷，您来了。”
叶书贤点头应道：“阿贵，我来看看你家老爷，他可在里面？”
阿贵一听这话，神色恹恹，说道：“叶老爷，我家老爷在屋里喝酒呢，我也不敢进去打扰，您来了正好，老爷从昨日得知落榜消息后，就一直这般状态，我实在是担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叶书贤轻叹一声，“带路吧，我去看看他。”
阿贵连忙侧身，引着叶书贤和墨竹往屋内走去。
穿过略显昏暗的走廊，雨声被隔绝在外，却依旧能感受到阴雨天带来的那股沉闷的氛围，来到屋前，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
叶书贤皱了皱眉，心中更是担忧。
阿贵上前敲响房门，还不待他说话，就听见里面传出陈玉清略显沙哑的声音：“阿贵，你让我冷静一下，不要来打扰我。”
阿贵面露难色，转头看向叶书贤，叶书贤轻轻摆手，示意阿贵退下。
他上前一步靠近房门，轻声说道：“善才兄，是我，我来看看你。”
屋内沉默片刻，随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似乎是陈玉清放下了酒杯。
接着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打开。
陈玉清憔悴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双眼微红，神色萎靡，看着叶书贤，声音沙哑地说道：“长吉兄，让你见笑了，进来吧。”
叶书贤进屋，屋内没有开窗，使得房间昏暗无光显得沉闷，空气仿佛也因这沉闷而变得滞重。
桌上摆放着几个空酒壶，旁边还有几瓶未开封的酒坛，地上则零乱地躺着几个空酒瓶。
陈玉清说了一句：“长吉兄随便坐，招待不周。”又自顾自地坐到桌子前，端起酒杯继续喝酒。
叶书贤看着好友这副颓唐的模样，心中叹息，走上前去，在陈玉清对面坐下。
墨竹和阿贵则静静地守在门外。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只有陈玉清独自喝酒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
片刻后，叶书贤实在看不过去好友这般自暴自弃，开口道：“善才兄，一个人喝酒那有什么意思？我来陪你一起喝。”
他们二人一起来上京赴考，皆是满腔热忱，一路上艰难跋涉来到上京，共同探讨学问，畅想未来。
可如今，叶书贤中榜，陈玉清落榜，巨大的落差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沉重。
而他这个中榜者此时也不好说一些大义凛然的话，因为他深知好友内心的痛苦与不甘，当初自己不幸试卷被毁也是这般感受。
知晓任何言语在此时都可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刺痛好友的心。
他默默地倒满一杯酒，与陈玉清碰杯后一饮而尽。
陈玉清眯眼瞧他，却没有说话，只是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书贤也不言语，陪着陈玉清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渐渐地，酒意上涌，叶书贤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他看着陈玉清，劝道：“善才兄，你我相识多年，我深知你的才华与抱负，此次落榜，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挫折罢了，你不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陈玉清听着叶书贤的话，端酒杯的手一顿，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沙哑着声音说道：“长吉兄，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无法释怀，我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我不甘心啊。”
叶书贤一噎，不知该如何再劝。
换做谁面对这样的结果都会满心不甘，今科会试缩减，只取共录取 280 人。
偏偏好巧不巧，陈玉清刚好是第281名，仅仅一名之差，或许像往年那样的取中人数，他这个好友也是能进三甲之列。
时也命也！
叶书贤轻叹一声，为好友和自己再次倒满酒。
举起酒杯，“善才兄，既然言语已无法慰藉，那便让我们喝个尽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陈玉清一愣，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他原本以为叶书贤中榜之后，会说一些劝慰他继续努力、下次一定能中的话，或者会因中榜而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得意，
所以才会在叶书贤进门的时候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喝酒。
却没想到叶书贤竟只字不提中榜之事，只是陪着他喝酒，与他一同沉浸在这失落与不甘之中。
此时，陈玉清心中暗自反思，他本应是了解叶书贤的性子的，叶书贤向来重情重义，又怎会在此时得意忘形，可自己却还是这般狭隘地去揣测他，实在是不应该。
他看着举杯的叶书贤，眼中的痛苦稍缓和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感动。
举起酒杯与叶书贤的杯子轻轻一碰，“长吉兄，有你这个朋友，是我陈玉清之幸。”
叶书贤微微一笑，温声道：“善才兄，你我之间无需多言，来，喝酒。”
到最后两人都喝得不省人事，墨竹看着马车里醉躺着的老爷，往日白皙的脸上此刻染上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眉头微微皱着。
这到底是来劝人的！还是来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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