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这一群人看脉的，自然是孔老太医。
王熙凤把几个女子都赶去偏殿喝茶玩耍，然后笑吟吟地请了崇昭帝在桌边坐下，听孔老太医回禀。
“几位娘娘有孕的时间都不一样。德妃娘娘已经将近两月，李宣仪和耿容华有一个月左右，施容华和染才人么，感觉才上身不久。”
孔老太医说到这里，顿了顿，目露疑惑：“虽然脉象上看，几位娘娘都应该是有了身孕；但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着，朝崇昭帝作了个揖：“祈陛下再过一个月，再给几位娘娘看一次脉，以做确认。”
王熙凤颔首看向崇昭帝：“妾身也觉得还是过一个月再看看的好。陛下说呢？”
崇昭帝自然不希望最后闹了笑话，颔首允准：“朕也觉得，还是慎重些好。”
孔老太医又留了一张医嘱，令众人都小心日常饮食等事，这才告辞。
王熙凤等他走了，在众女过来之前，忙低声对崇昭帝道：
“德妃和施容华的口风不大紧，妾身警示只怕是没用，还请陛下开金口，让她们两个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崇昭帝眯了眯眼睛，看着王熙凤的目光有些不善：“王氏，朕怎么听着，你这是很确定她们几个这孕事有诈？
“难道朕在你心目中，就不能这等……这等龙精虎猛？”
听着他把自己刚才调侃的词儿说了出来，王熙凤张口结舌，脸上反而有些发红。
想了想，又见众女已经说说笑笑地往这边来了，王熙凤附在崇昭帝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崇昭帝挑眉：“都吃了？”
“是。妾身刚才让景黎特意去查了脉案。”王熙凤轻轻叹了一声。
崇昭帝又看她：“是哪位太医？”
“姓尤。我细查了查，他的师父叫李万安，好似是前头某一任的院判……”
王熙凤看着已经走到五步前的德妃，住了口。
崇昭帝却想把这件事说清楚，手一抬，折扇直直指向德妃等人。
德妃脸色一变，却也只得委委屈屈地站住，甚至往后退了三步。
“李万安现在别宫，你去的时候看见了？”崇昭帝探究地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茫然：“啊？没见着啊。他不是早就不是院判了么？怎么还在伺候太上？”
“朕让陈铎审一审尤某。”崇昭帝决定先下手为强。
王熙凤欲言又止。
崇昭帝看她。
她只好陪笑道：“妾身是觉得，方子都没验证，万一真是神药呢，就把人拿去内寺……
“陈铎的手段妾身可听说过几回，没事儿都能审出事儿来……”
“朕不相信这世上有这等神药。”崇昭帝神情冰冷，扇子一摆。
景铨凑了过来：“陛下？”
“去办。”崇昭帝言简意赅。
景铨躬一躬身，转身就快步离开。
崇昭帝这才啪地一声再度打开折扇，勾一勾嘴角，温和了声音，让众人近前：
“过来，朕有话跟你们说。”
众女袅袅婷婷走过来，各自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委屈。
“朕听说，你们今夏的胃口都不大好？”崇昭帝含笑。
众人点头承认。
德妃尤其笑语晏晏，抢在众人前头开口：“妾身从一进七月份就不爱吃东西，喝了多少山楂水也没开了胃口。
“最后还是请太医开了药，才好了。”
崇昭帝笑了笑，问她：“苦不苦？”
“一点点，更多的是酸甜，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涩。”德妃边回想边道。
施金澄听着，好奇地凑上来：“咦？德妃娘娘也吃了那个药么？我也是，那个药，两碗喝下去，我就爱吃饭了。
“直到上月底，我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就又让太医给我开那个方子，可那位太医又告了假。
“我正说要让别的太医照葫芦画瓢，就用那个方子给我再煮碗药呢，李宣仪说让我等等……”
众人的脸色开始怪异。
因为她们经历的过程，几乎一模一样。
崇昭帝的眼神越发冷峻：“那位太医，告了假？可知是什么假？”
“说是，一开始只是闹肚子，后来家里人也病了，好容易都没事儿了，他们亲家公没了。
“听说明后天就能过来上差了。”德妃忙又抢着道，“我今儿刚又让人去请，听说的。”
崇昭帝皱了皱眉：“亲家公？他亲家是谁？”
怎么亲家没了还能告假？
王熙凤便看德妃。
德妃这回却不知道了，瞪了王熙凤一眼，闭上嘴转开脸。
“回皇上的话，尤太医的长女嫁给了宁国公府的贾珍，他的亲家公，就是前科进士、好好的爵位不要、偏要去修了道的贾敬。
“前儿贾敬不是服了金丹、欲证大道么？
“听说是没了。”王熙凤轻声道。
崇昭帝的脸色完完全全地沉了下来：“原来是宁国府的亲家。”
那王熙凤一直觉得这药有问题，就说得通了。
贾敬之事，亲朋好友、姻亲故旧们心里必定都是有数的。
贾敬必死，自是无法求情。
可贾敬死后，荣宁二府会是个什么下场，谁都不好说。但二府的富贵荣华已经到了头儿，却是肉眼可见。
这尤太医难保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弄了假孕的药来恶心崇昭帝。
“孔老太医刚才说，你们几个月份尚小，还不能十分确定。所以，不宜张扬。”
崇昭帝放过了那个话题，直接吩咐众人，“所以此事就在饮羽殿，不要再往外散播了。”
又专门指一指德妃，“尤其是你，不许提起，不许告诉你娘家。”
德妃气得简直要跳脚：“我是最早有孕的，那时候我还没开始喝那个劳什子开胃药呢！
“陛下，我肯定是真的！
“是真的为什么不能说？！”
而且，她已经说了！
但是这一句她不敢嚷出来。
崇昭帝站了起来：“上一个有孕就闹得天下皆知的，是梅氏。
“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不耐烦地拔脚走人。
德妃气哭了，抽抽噎噎：“那只是我的孩子吗？那不也是你的孩子？
“哪有当父亲的这样说自己孩子的？！
“我要告诉段嬷嬷去！”
自从梅若芹出宫，段嬷嬷心情郁卒，便不进来，只在自己外头的宅子里住着休养。
德妃如今这话，却是想让段嬷嬷来照顾她孕事的意思。
王熙凤看着她笑。
放着亲娘不倚重，却想要请尊大神回去，她还真是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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