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几家纺织作坊参观出来后,宋应星笑呵呵的问程风:“今日看到了实物,公子现在可信我所言非虚。”
程风拱手笑道:“宋先生所言极是,今日一见,实在是大开眼界。这提花机之精妙,实乃国之瑰宝,那纺纱机和提花机相比,简直是萤虫之火与皓月争辉,没办法相提并论。”
宋应星呵呵一笑,颇为得意道:“我大明的技艺浩如烟海,就这提花机乃是我中华工匠智慧之结晶。
如此精妙绝伦之奇物,亦无人记载是何人发明,始于何朝何代?更何况那小小的纺纱机,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程风点头称是:“宋先生说的对,是我自己的眼界太狭隘了,总以为自己知道的就是对的,这种心理实在是不该。”
一行人正行走间,前方街道传来一阵喧闹声,不知有何事发生。
程风一直改不了爱看热闹的毛病,见前面人山人海,便拉着宋应星拼命的往人群里钻,回复是必要去看个究竟的架势。
宋应星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要是独自一人早就远远的躲开了。
可程大少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主,宋应星又不好把程大少扔在一边不管,没有办法只能舍命陪君子,跟着这个爱看热闹的家伙往人群里钻。
几人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前查看,只见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二十来岁的样子,正在那里手舞足蹈,好像是在跳大神。
程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只见他身着五彩斑斓的服饰,头戴造型奇特的帽子,手中还拿着一张黄纸和一把木剑,手舞足蹈的跳着奇怪的舞,嘴里神神叨叨的在念着什么咒语。
周围人议论纷纷,不停的有人在喊:“金采你行不行啊?这神仙能不能请得下来?”
还有人在旁边责备:“我说金相公呵,一个好好的秀才咋就不走正道呢?白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不去博个功名,却在这里学人跳大神,人家跳大神的都是老太婆,哪有你这种小年轻的。”
程风只是觉得此人的名字有些耳熟,但也只是觉得耳熟而已,并也没当回事,谁会去研究一个跳大神的名字在哪里听过?
一群人在那里看了好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那魔幻的舞姿越跳越无聊,程风慢慢的没有了兴趣,拉着宋应星别往外挤。
边挤还边叨叨:“我还以为是耍杂技的呢,没想到是个跳大神的,白白害我挤了老半天,一点意思都没有。”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程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边朝码头方向走。
一边在那里念念叨叨:“下次听不到敲锣的声音,再也不往这热闹的地方挤了,一个跳大神的,也不知道都挤在那里干什么。”
就在程风快要听不到那远处的嘈杂声时,脑袋里灵光一闪,他好像想起来了,这个叫金采的神经病是谁?
程风一个急转弯,就要往回走。这突如其来的转向,搞得大家措手不及。要不是宋应星手快一把顶住大少脑门。大少差点一头撞在宋应星的怀里。
宋应星嗔怪:“小公子,你这是撞了邪了?正好好的走着路,咋就突然转了身。”
程风嘿嘿一乐,马上道歉:“宋先生对不起,刚才想事情,想得太投入走神了。我们马上回去,我想起那个神经病是谁了。”
“啊!你还认识那跳大神的?公子,这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你到底认识多少人?”
程风笑笑:“这家伙以前我也不认识,不过从现在开始认识了!”
宋应星好奇得很:“他是谁呀?就见这么一面,公子你就认识了?”
程风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家伙是吴县人,是个天下少有的文学奇才,也是个讽刺挖苦他人的鬼才,这货本事大的很。
就是那个臭嘴,臭脾气也是大的很,一般气量小的人,能被他活活气死。
这家伙没遇见我也就罢了,既然遇见了那就是天意,本公子怎能让如此奇才在这里跳大神,简直有辱斯文。
走走走,哥几个跟我回去,把那家伙用麻袋套了,直接扛走。”
宋应星听了,马上出言阻止:“公子,这是什么话?对方既是大才,就应当好言相请,怎能行那山匪之事,用麻袋去套人?”
程风挠挠头,笑道:“宋先生认真了不是,我只是一时口嗨,怎么可能会用麻袋去套人,这大庭广众人山人海的,还不被老百姓给骂死。
你就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抢人啊,我们肯定是要好言相请,以礼相待,绝不动粗。”说罢,一行人又重新调头,往那人多之处走去。
宋应星被程风说得好奇心大起,见他并不是真的要用麻袋去套人,也不再反对,便跟着他一起往回走。
行人费劲巴拉的再一次挤回人群,来到跳大神的最里面,那些被强行挤开的百姓很想发怒, 骂一顿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
可看到大少那从头到脚,一身金灿灿的饰品,腰上挂着的又是刀又是牌的,就不是一般的人物,哪里还敢招惹,只得忍住骂人的冲动。
程风穿过人群,来到最里面,此时金采还在那手舞足蹈,好像他那要请的神还没请下来。
程风哪里等得他去请什么神仙下凡,挤到跟前大声道:“这位跳大神的,别在那跳了,今年天廷放长假,神仙一年不上班,你再跳的好看也请不下神来。”
金采正跳得起劲,眼看就要来神了,被这一喝吓了一跳,那魔幻的舞蹈停了下来,咒语也被硬生生的打断。
金采很生气,回头怒目看向程风:“你是何人,敢坏我请神大事!就不怕得罪神仙,天打雷劈吗?”
程风笑道:“我乃山东登州府程风,有事路过此地,见到兄台请神舞跳得妩媚动人,摄人心魄,原本你跳的如此的有魅力,定是能请下神仙来的。
只可惜今年天上的神仙放年假,没人上班,就连值班的神仙都没有,你跳的再优再美也没有用,神仙们都旅游去了。
本公子也是怕你辛辛苦苦跳一天,连个芝麻小神都请不下来,伤了自尊。
这才好心提醒你,兄台反倒不领情了,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金采冷笑一声:“你不过是个看热闹的小屁孩儿,你知道啥是神仙不?休要在此败坏本仙人名声。”
程风也不恼,双手抱胸道:“说出来怕你不信,天上的神仙昨天还在我家做客,今日全都云游宇宙八荒去了。
天庭里一个神仙都没有,你要是不信,跟着我走,我带你去见见神仙,兄台敢是不敢?”
金采听这小孩吹大牛,比自己还能吹,眼神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傲慢:“我在此请神,与你何干?小孩子家家的口出狂言。
你说你认识神仙,你就认识神仙?你真当本大仙…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程风哈哈一笑:“本公子姓程名风,字知秋,家师赐号虚谷,山东登州府人氏,咋啦?莫非你认识我?”
金采眼睛突然瞪大,脸上的傲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惊喜:“你就是程风程知秋?那个八岁就敢逛青楼,写出诸多奇文异曲的程知秋?
十岁就敢上战场,阵斩建奴猛将阿山的程知秋?御赐大明游玩使,御赐大明巡察使的奇人程知秋?”
周围人听到金采的话,也都纷纷投来惊讶的目光看向程风。
“天哪,是不是真的,眼前这小孩就是话本子里那个扛着三千斤方天画戟,北京城下一招斩杀建奴野牛精阿山的程虚谷?”
“看着不像啊,这么小的一个人,真能拿得动三千斤的方天画戟?”
“哎呀,这是化身懂不懂?话本子里不是说了嘛,虚谷公子得神仙传授,就像樊梨花,穆桂英一样,都有神仙手段。
能变化三头六臂,现出真身就有山那么高,力气大得不得了,轻松就能搬倒一座山,这样的真身站在你面前,你不怕呀?”
众人纷纷点头:“说得对,说得对,要是真有一个山这么高的巨人站在我面前,我早就吓晕了。
神仙就是神仙,果然想得周到,还是这样的小孩样子可爱,谁见了都不会害怕。”
程风被众人的反应逗乐,笑着朝四周百姓拱手打招呼:“各位父老乡亲大家好,我确实就是大家所说的程虚谷。
只是你们说的那些本事,那都是话本子里夸张的说法,大家千万不要当真。
大家看我,自己还没有一百斤重呢,哪里拿得动三千斤的方天画戟,就是三十斤我都拿不动,真的,我不骗你们。”
可老百姓哪里会相信,他越是否认自己有神仙之术,老百姓越相信他是有真本事的。
在老百姓最朴实的认知里,只有那些坑蒙拐骗的人,才会说自己有神仙本事,真正有神仙本事的人,都不承认自己有本事。
金采眼睛放光,立刻扔掉手中的黄纸和木剑,整理了下衣衫,上前朝程风躬身弯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一改之前的傲慢,激动道:“久仰虚谷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原以为公子乃话本里的人物,今生无缘得见,没想到今日能在此遇见公子,实乃我金采之幸也!”
程风笑着伸手扶起金采:“金兄不必多礼,据我所知,你也是有秀才功名的人。怎不好好在家读书,却在此跳大神?”
金采苦笑道:“实不相瞒,学生自幼家贫,生活本就拮据,如今家中突遭变故,生活无以为继。
学生除了学过几天道术,也没别的本事,实在挣不来银钱养家糊口,这才出此下策,让公子见笑。”
程风点点头,心想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便说:“金兄是个胸有丘壑之人,只在这人间扶乩降灵,实在是埋没了你的光彩,金兄如还想走科举之路,弟帮不上你的忙。
如金兄只想谋个营生养家糊口,何不来我身边助我一臂,弟不敢保证金兄大富大贵,但能保证金兄及家人衣食无忧。”
金采听了程风这番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坚定起来,再次向程风躬身道:“公子如此抬爱,金采感激不尽。只是我虽有几分才学,却不知能为公子做些什么。”
程风哈哈一笑,拍了拍金采的肩膀:“金兄不必妄自菲薄,你这张嘴便是最大的本事,今后的你,单凭这张嘴便能名动天下,传芳千古。
弟正有一事,尚在筹划之中,特别适合金兄的才气,如果遇不见金兄,那是另当别论。
可今日机缘巧合,与金兄苏城相识,缘分定然不浅,正巧弟筹备之事,以金兄之才如天作之合,普天之下,没有比金兄更合适的人选。”
金采一脸疑惑:“学生愚钝,不知公子所言何事?还望明示。”
程风神秘一笑:“我欲办一份如同官府邸报一样的报纸,面向天下普通百姓发行,将天下奇闻、各地趣事、有用之学等皆刊载其中,让更多人能增长见识。
金兄口才出众,文笔想来也不差,若能为报纸撰写文章,针砭时弊、点评天下事,必能吸引众多读者。”
金采眼睛一亮,思索片刻后,再次向程风行礼:“公子如此信任我,金采愿效犬马之劳。只是我从未接触过这报纸之事,不知道此物从何做起?”
程风拍拍他的肩膀:“无妨,这只是我的构想,我也不是很熟,我们相互探讨,一起努力,摸着石头过河,总是能探索出一些门道来的。”
宋应星在一旁也点头称赞:“公子此举妙哉,若能成,于大明百姓大有益处。”
金采看看宋应星,拱手询问:“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宋应星拱手回礼:“江右宋应星。”
金采眼睛瞬间瞪大,满是崇敬:“可是奉新雅溪牌村宋长庚宋先生?”
宋应星微笑点头:“正是在下。”
金采激动不已,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学生金采见过宋先生,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程风笑道:“金兄,宋先生现在跟着我干,你能接触到很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神奇,比你跳大神请仙家还要神奇的事物比比皆是,金兄可不要错过。”
金采连连点头:“宋先生都能跟着公子,金采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能与先生和公子一同做事,实乃金采三生有幸。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程风点点头,对金采说道:“好,金兄,我知你家里有要事,现在也不敢邀你同行,你先回去安置好家中之事。
然后到松江府上海县去找一个叫吴自用的掌柜,先帮着他在那里打理上海黄浦江东荒漠地的开发之事。
等我们从京城回来,我便到那里去寻你,咱们一同去见识这世间更多的奇景,做一番大事业。”
金采重重地点头:“好,公子放心,我这就回去安排。”说罢,朝程风宋应星一拱手便要离开。
“金兄,等一下。”
程风叫住金采,从护卫手里拿过五十两白银:“金兄会来此跳神,也是为了谋些银钱补贴家用,这里有些散碎银子,金兄先拿回家去应急。”
既然已经确定了跟着程风混,金采对程风送银子的事也不抵触,毫不犹豫伸手接过银锭揣入怀中。
对程风说了一声:“谢谢公子,学生告辞,咱们上海县见。”说完跳神的行头也不收拾,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人群,踏上回家的路。
就因为这一次巧遇,大名鼎鼎的金圣叹彻底的改变了命运,成就了一名现实主义评论家的光辉。
看着金采大步流星的离开,头也不回,宋应星笑着摇头:“这缘分呐,真是奇妙,随便走个道,都能遇着公子你赏识之人,实在奇哉妙哉。”
程风哈哈一笑,看着果断离开的金采,得意地哼起小曲:“人的命啊天注定啦,何必拼了命去争啦,天地悠悠岁月无情,到头辛苦一场空。”
宋应星好奇:“公子此曲何意?莫是金秀才会有事?”
程风笑笑:“洒脱之人快乐多,此曲与金采无关,实乃触景而发,只为先生而歌,送与先生共勉。”
宋应星的脑袋上迅速的闪过了一长串的问号,不知此曲为何意。
“虚谷公子此言何意?何为到头一场空?”
程风哈哈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事到眼前自然明,先生不必问为什么,等事情到了眼前,自然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走吧,咱们在这里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还要到浦东去看一看工程进度,还要耽搁一些时间,再不北上,就赶不上趟了。”
一行人继续往码头赶去,一路上宋应星仍对程风的话耿耿于怀,不时偷瞄程风,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答案。
最讨厌程风这种装神弄鬼的,啥话只说一半,另一半让人去猜,实在是惹人恨啊。
到了码头,众人上船后,船缓缓驶离岸边进入吴凇江。
船行至江中,程风站在船头,望着滔滔江水,思绪飘远。
宋应星走到他身旁,忍不住又问:“公子,你那话到底何意,可否给我个明白话?”
程风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先生莫急,这是急不来的。一切等先生会试之后自会知晓。”
宋应星听了,心中虽疑惑,但也知道程风不会轻易说明,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一句实话,只得抬起头来,无精打采的关注着吴淞江两岸的美景。
船在江面上平稳行驶,两岸景色不断变换,
正说着,远处江面出现几艘奇怪的船只,朝着他们快速驶来。船上之人衣着怪异,手持利刃,气势汹汹。
船只顺流而下,速度极快。说话间,那些船只已靠近,挡住了舰队去路。
为首一人站在船头,手持一把大刀大喝:“喂,前面的船听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不想死的马上降帆停船,如有不从,杀你们个鸡犬不留。”
竟是水匪?离开苏州还不到三十里吧?这就有劫匪啦?
程风无语,只想骂娘:“嗨,咱们离开苏州才多远,这就遇见水匪?这苏州的治安也太差了,陈洪谧这知府也不行啊。”
舰长武进峰也发现了前面有船挡住了去路,赶紧下令降帆减速,可这顺江而下的船,哪里是想减速就减得了的。
船帆是降下来了,可船速却没减下来,巨大的船身毫不犹豫的奔着水匪的小破船就撞了上去。
那些水匪万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买账,一句话不说,那船迎头就撞了上来。
水匪头子大骂一声:“该死的,他们不想在这江上混了吗?哎呀,我的娘哎,要撞上了,快躲开。”
那水匪头子反应也快,一看来船速度不对,根本就停不下来。再想划船上避开,已经来不及,眼看着那巨大的船身迎面而来,水匪们毫不犹豫,纷纷弃船而逃。
一瞬间,水匪的那十几条江船,便有好几条被撞了人仰船翻。
那水匪头子从水底冒出头来,看着那扬长而去的巨舰,和那被撞得木板四散的江船。
水匪气得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不讲武德的混蛋,没有一点江湖道义,老子就劫个财,你有必要把老子的船给撞散架。
你们这些天杀的有钱人,实在太欺负人了。下次再让老子遇见了,定把你们留在这吴淞江喂鱼。”
程风站在船头,看着被撞翻的水匪船只,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劫道。”
武进峰走上前,拱手道:“院长,这水匪不知背后有无势力,我们是否要去处理一下?”
程风冷笑:“不过是一群水匪,暂且不管他们,下次再遇见时,再敢拦我们,就直接把他们灭了,我估计到了年底,淮南那边需要大量的矿工,再遇着他们为非作歹,全抓去给我挖矿。”
此时,那水匪头子看着远去的大船,心中恨意更甚。他一咬牙,说道:“兄弟们,先上岸重整旗鼓,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等他们下次再来,一定让他们好看。”说罢,带着手下狼狈地游向岸边。
事情转瞬即过,转眼距离就拉开了数里,两边的老大都在发狠说着狠话,至于下一次还会不会遇到,下一次再说。
船继续在吴淞江上行驶,程风嘴上说了几句狠话,过了过嘴瘾,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吴淞口进入黄浦江逆流而上,没过多久,他们抵达了浦东码头。
这处新的码头已经修好了好几个月,码头的北面是一条新开的人工运河。
因为用了浪漫岛送来的大量水泥巩固河梯,工程进度还算可以,目前已经挖进去了近十里,但要贯通东面的大海还早得很。
码头南面的那大湾地,已经被平整了出来,搭建了很多的临时工棚,堆放着众多的建筑物资。
程风上岸查看工程进度,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好吴自用也在这里,见是少东家到来,赶忙上前汇报情况。
“公子,目前我们已经把贯通东海的运河开挖了二十里,目前的进展还算顺利。”
程风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完工的时间表,用了将近九个月的时间,才挖了二十里,要全部贯通,最少还需要四年,单是这条运河的费用,一百万两就不够,开挖运河果然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沿金山卫边界的那条运河进度如何?”
“那条运河进度也差不多,有两支施工队伍从南北两头往中间汇合,目前总长度也超过二十里,最多一年半就能贯通。
核心区南面的那条引洪渠,因为不用行海船,无论是引洪渠的宽度和深度都比较低,所以进度较快,最多到今年年底,就能全面完工。到时这片核心区域就可以开始建设房屋了。”
听完吴自用的汇报,程风对工程的进度有了底,这才对吴自用道:“那倒可以,只要核心区能建设了,这里的改造就算成功了三成,运河并不是马上就要完成的,可以慢慢挖,不着急。
过一段时间,会有一个叫金采的人来找你,你到时就把他安排到这里来管理一下工地,等我从京城回来再接着把他接走。
这个叫金采的人有大才,你不要怠慢他。还有一点,提醒你一下,这个家伙嘴很臭,喜欢讽刺挖苦人,看着谁他都想怼几句。
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你千万不要和他计较,最多就忍耐他几个月,等我回来把他接走就好了。”
吴自用笑笑:“公子只管放心,既然知道了他的脾气,不会和他计较的,最多就把他讽刺挖苦的话当耳旁风就可。”
程风又仔细询问了一些工程细节,对吴自用的安排和进展颇为满意,其他的也没有时间去细看,只有等明年再说。
程风二离开为看向吴自用:“这边工程继续推进,在保证质量的同时,也要注重那些工人们的饮食,一定要保证他们的伙食有足够的油水和盐。
人人只有营养跟得上了,才有力气干活,在我们的工地上,千万不能做出累死人的事来。”
吴自用保证:“公子放心吧,我也是从穷苦走过来了,我也知道我们的原则,是不能虐待工人的,公子只管放心,不会有累死工人的事情发生。”
程风笑笑:“我信你,不然也不会让你在这里管事。”
随后带着众人再次上船,舰队再次扬帆起航,继续北上京城的行程。
二月中旬,舰队到达天津港,一次程风没有在自家的私人码头停靠,而是大张旗鼓的在天津大沽口码头上岸。
毕竟这一次的船上,装有大量的火枪火炮,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次必须在天津大沽口登记报备,天津巡抚衙门有一个记录在册,方便今后兵部的人查询,不然的话大少怕这事说不清楚。
大沽口码头,天津驻兵看着从西夷大船上抬下来的一口口箱子,眼中充满着好奇。码头守备官知道程风是个大人物,还是个非常有名的大人物。一点不敢怠慢,马上派人赶往天津,通知天津巡抚翟凤翀。
听说是大明巡察使程风到了天津,天津巡抚翟凤翀虽然不喜欢这个马屁精,但还是怕程风给他打小报告。
翟凤翀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带着天津府大小官员亲自到码头来迎接。
看到这些箱子,知道里面装的都是火铳,玩笑道:“巡察使大人,这么多的火器是准备分配到哪里去的?”
程风微笑着说:“当今圣上不是组建了一支皇家亲卫队嘛,这些火器就是给亲卫队配备的。”
翟凤翀很是好奇呀:“据下官所知,火器这玩意太容易炸膛了,陛下的亲卫队全部用火器,怕是有些不妥。”
程风嘿嘿一乐,压低声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你也知道,那是皇帝的亲卫队,又不上前线打仗,就是个样子货而已,要的就是好看有威风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翟凤翀秒懂,这也是个同道中人啊,哪怕皇上再信任他,该吃的钱他照吃不误。
自认为了解了内情的翟凤翀便不再质疑这火枪的问题,只等着所有的货物全部搬下码头,装了车,这才在码头进出货单上签了字,盖了章便放行了。
程风也很大方,当着天津大小官员的面,送了翟凤翀五百两银子,说是请天津上下同僚喝茶。
翟凤翀心里那个气啊,送礼你就偷偷送呗,当着所有官员的面送,还当面说清这是请天津同僚喝茶的钱,这银子谁敢私吞?
翟凤翀表面上笑着收下银子,心里却把程风骂了个遍,
可心里面再怎么骂,表面也不敢显露出来,他也怕得罪程风,这小孩会跑到皇帝面前去告小状,只能强颜欢笑地寒暄着。
程风心里不清楚翟凤翀的想法,他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官员从天津城跑过来迎接自己辛苦,请人喝茶天经地义。
货物装车完毕后,程风告辞天津的一众官员,带着队伍准备前往京城。
在离开码头没有多久,一支天津府兵便追了上来,领头的一位千户。
那千户骑马来到程风跟前,下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方跪礼:“巡察使大人,下官天津卫千户魏世衡,受巡抚大人命令,前来护送大人出天津卫。”
在送走程风一行人之后,巡抚翟凤翀总觉得心惊肉跳的,想着程风身边带着的那点人有些不放心。
他倒不是怕程风出什么事,他只是怕程风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人死不死都无所谓,他只是怕军火在自己的地盘上丢失了,自己没法跟皇上交代。
才有了前面那一幕,派了一个千户魏世衡带着五百人马前去保护。
宋应星简直不敢相信,程风的面子竟然会有这么大,堂堂天津巡抚都怕他出事,还派出五百官兵来沿途保护。
程风才不在乎这区区五百官兵,一路上对他们都是好吃好招待的。只是这支队伍全是步兵,严重拖慢了行程,原本一天的路程,硬生生走出来了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里。这五百官兵顿顿吃的都是饱饭,巡察使大人还担心他们中途会饿,还得加上一餐,一天竟然能吃三顿饭,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想过的生活。
所有人都希望北京城离自己这里千里之遥,走到两地交界能走个三年五年的时间,那样大家都能把身上吃出一点肉来。
可惜北京和天津离得实在太近,何况只能走到两地的交界处,再怎么走得慢,第三天的时候,北京的界碑还是出现在眼前。
没有兵部的命令,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带着五百天津兵到京城去,双方不得不在边界处分开。
程风为了感谢他们的沿途护送,又给了他们五百两银子感谢费。
魏世衡目送着程风他们进入了北京的地界,这才恋恋不舍的带着人马返回了天津。
没有了那些拖油瓶,程风的行军速度明显的快了起来,当天傍晚时分,就到达了北京城外的十里亭。
这时候的北京城,城门早就关了,程风也也知道时间太晚进不了城。便直接带着人马去了八里庄。
八里庄天雄军驻地,正在门口站岗的哨兵,远远的看见了一队人马奔着自己而来,只看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就长得吓人,士兵警铃大作,紧急敲响了门口的铜锣。
刚刚吃过晚饭,准备出外巡营的卢象升,孙传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了铜锣的声音,像是有人袭营,两人一点不敢耽误,拿起武器,翻身上马便冲向营门。
等两人到达营门,周遇吉,黄得功,曹变蛟,阎应元都已经到了。
卢象升刚到门口便大声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鸣金?”
卫兵向前行礼:“禀告大人,前面有一支人马正朝我们营地而来,没有任何旗帜,无法识别身份。”
卢象升正待要说什么,却见曹变蛟放下手里的千里镜说道:“大人,好像是虚谷公子来了,我看队伍前面的那个小孩应该是他。”
“哦,程公子来了。”卢象升立于马上,拿起程风送给他的望远镜仔细观看。果然看见那长长的马车队伍前面,一群人正簇拥着着一个小孩,往自己这边过来,那长相,那气质,不是程虚谷是谁?
卢象升大喜,朝孙传庭笑道:“赶紧的,让士兵出门列队欢迎,咱们的财神爷来了。看那长长的马车,应该是给我们送武器的。”
孙传廷哈哈一笑:“那还等什么?黄得功,周遇吉,曹变蛟,阎应元,你们四个赶紧的,各带一百骑兵在营门外列队,欢迎我们的财神爷到来。”
上官一声令下,军营前忙碌起来,很快四百匹战马冲出营地,在营门前列队左右,所有马头向内,斜斜站成两排,士兵们高坐马背,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左边两名领队,黄得功,高遇吉,右边两名领队,曹变蛟,阎应元。
中间站立两人,一武一文,卢象升,孙传庭。
当程风来到军营的时候,被军营门口的阵仗吓了一跳,看军营大门外那两边列阵的骑兵,程风忍不住的嘀咕:“卢象升这是搞什么飞机?天都要黑了,莫非还要出去拉练?”
宋应星摇摇头:“这个不像是要出去练兵,更像是夹道欢迎。”
程风笑笑:“真是的,净搞这些虚头巴脑,不过我很喜欢,军人就得这样,昂首挺胸,精神抖擞,目光中藐视一切敌人,除了战斗不做他想。”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营门前,就见卢象升,孙传庭快步行走,徒步相迎。
这两大老头徒步来接,自己坐在马背上过去好像不合适,程风没有办法,只能远远的也下了马,徒步走向两人。
见两人朝自己走来,程风远远的便挥手打招呼:“卢大人好,孙大人好,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两位大人是想到哪里去?”
卢象升哈哈大笑,隔老远便解释道:“当然是来迎接我们的财神爷啊,自从去年公子离开京城之后,我等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你到军营来视察,今日好不容易把你盼到了,欢迎的仪式岂敢不隆重一些。”
程风哈哈一笑:“这感觉,这气氛,十分的到位,总感觉我已经飘起来了。”
双方见面,卢象升,孙传庭同时朝程风拱手行礼:“下官卢象升,孙传庭,见过巡察使大人。”
程风客气回礼:“两位大人实在太客气了,我就以普通百姓,当不得这么高的礼节。”
孙传庭笑道:“公子,你可是见官大一级的普通百姓,除了当今圣上,没人比你这个百姓的官更大了。”
三人哈哈大笑,卢象升挥挥手:“公子里面请。”
程风也不客气,微微一笑:“两位大人前面请。”
说罢,迈开大步往那军营里面走,卢象升陪在左边,孙传庭陪在右边,三人一起来了队列前。
黄得功,周遇吉。曹变蛟,阎应元四名青年将领翻身下马,单膝下跪:“下官拜见巡察使大人”。
程风看着这四人,身上穿着铠甲,可比在京城的时候看着威风多了,只是这铠甲太重,穿在身上行跪礼十分不便。
程风满脸的的微笑,双手虚抬:“大家身着铠甲,行礼多有不便,就不要太客气,都起来吧,军营之中,行拱手礼就行了。”
四人齐齐拱手:“谢过公子。”站起身来。
宋应星站在程风的背后,看着他和这些军中将领十分的熟络,心中很是震惊。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家伙的人际关系,他不但在文人圈子里的熟人多,在军中的熟人也同样的多。
这个家伙的人际关系,实在是有些庞大的可怕,等他长大了,估计不用考功名,想做什么样的官都不会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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