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石殿内,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嘶吼,终于停了下来。
死寂。
极致的死寂笼罩了一切,唯有沐阳那破风箱般粗重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
他如一滩烂泥般趴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早已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可那双熬过无间地狱的眼睛,却清明得吓人。
“老大!你……你还撑得住吗?”小塔的声音满是担忧。
沐阳没有力气回应。
右臂的剧痛,已从最初的撕裂,演变成了烙印进灵魂深处的灼烧。
妖皇骨,正在以一种蛮横无比的方式,碾碎他原有的骨骼,再以神火锻造重塑。
每一次的碎裂与重组,都是一次死亡的轮回。
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条手臂正在发生惊人的蜕变。
骨骼的密度、韧性、乃至每一条流经的经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淬炼、拓宽。
十日。
二十日。
一个月。
沐阳仿佛一尊被钉死在殿中的石像,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以右臂为源点,开始向他的全身骨骼疯狂蔓延!
胸骨、脊椎、头颅……无一幸免!
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反复横跳。
清醒时,是骨骼被一寸寸碾为齑粉,再被金色神焰重新熔炼的极致酷刑。
昏沉时,他的神魂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梦中,永远是那只遮天蔽日的十尾天狐。
巨狐立于九天之上,十尾横空,搅乱星河,周身燃烧的金色神焰,仿佛能焚尽诸天万界。
它俯瞰着他,那双巨大的瞳孔里,有漠视,有戏谑,更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期待。
两个月后。
盘坐的沐阳,猛然睁开了双眼!
右臂之上,那纠缠了他两个月的无边痛楚,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与强大!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轻轻一握。
咔!咔咔!
骨节摩擦间,竟发出一阵琉璃崩裂般的脆响,清越而充满力量感。
“这……”
沐阳低头,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右臂皮肤之下,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正在缓缓流淌,仿佛整条臂骨都由神金铸就,坚不可摧。
他心念一动,丹田内的灵力如开闸的洪流,瞬间灌入右臂!
轰!
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在他掌心酝酿、炸开,刺目的金光几乎要洞穿石殿!
沐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顺着那股力量的本能,一拳轰出!
嗤啦!
空气被瞬间撕开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金色的拳印脱手而出,结结实实地砸在远处的石殿墙壁上!
轰隆!!!
整座被阵法加固过的石殿剧烈一晃,那面足以抵挡化神境初期全力一击的墙壁,竟以拳印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开来!
“好强!”
沐阳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股几乎要撑爆身体的澎湃巨力。
单凭这具肉身,他自信能与元婴巅峰的修士硬撼!
可他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放,一股熟悉的刺骨剧痛,再次从右臂深处传来。
沐阳脸色狂变。
还没完?!
下一秒,那股改造之力如决堤江河,从右臂疯狂涌向他的左臂、双腿、躯干……
全身骨骼,第二轮重塑,开始了!
“操!”
沐阳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一口逆血差点喷出。
他猛一咬牙,再次盘膝坐下,神情狰狞。
躲不过,那就只能硬扛!
三个月。
当沐阳再度睁开双眼时,石殿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他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原先的青涩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而危险的气息。
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如深渊,可深渊之下,却囚禁着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结束了……”
沐阳长长呼气。
这一口气息吐出,竟凝成一道凌厉的白色气箭,破空射出三丈之远,方才缓缓消散。
“老大,你……你终于挺过来了!”元神空间里,小塔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龙羽亦是惊叹:“不可思议,短短三个月,你的肉身已然脱胎换骨。如今的骨骼强度,怕是比之寻常的合体境体修,也分毫不差!”
沐天站起身。
噼里啪啦!
他只是随意一动,全身骨骼便发出一阵炒豆般的密集爆响。
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经脉,每一寸血肉,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更让他惊喜的是,丹田内的混沌元婴,在这三个月的沉寂中,已然悄无声息地突破到了元婴二重!
沐阳心念一动,右手翻转。
轰!
一团黑金的魔焰在他掌心升腾,火焰中,有点点金丝流转,正是那焚骨煞魂之力!
但此刻,这股力量与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这股力量,如臂使指。
念动间,黑色魔焰瞬间拉长,化作一柄缭绕着煞气的漆黑长枪。
再一念,长枪溃散,又凝聚成一面流动着金属光泽的厚重盾牌。
收发由心,万化随念!
“这,就是体魄强大的好处么?”
沐阳握了握拳,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现在的他,仅凭肉身,便可轰杀元婴后期!
若再加上混沌元婴、妖皇之力、焚骨煞魂之力……
化神境,亦可一战!
“不错。”
一道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殿内响起。
沐阳猛然转身,只见姬舒沅不知何时已俏立于门口的阴影中,一双凤眸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三个月,不仅完全融合了妖皇骨,还顺带破了一重境界,比我预想的,快了些。”她语气平淡,眼神里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许。
“前辈,我差点就疼死在这里了。”沐阳嘴角抽搐,满腹怨气。
“疼死了更好,省得我麻烦。”姬舒沅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沐阳顿时无语。
这女人的嘴,太毒了。
“对了,”姬舒沅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道,“这三个月,外面找你的苍蝇可不少,我顺手都帮你拍死了。”
“找我?”沐阳一愣。
“万毒宗、玄心宗、太阴宗、天霜刀门……还有一堆想发横财的散修,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值钱?”姬舒沅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沐阳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的小命,现在可金贵得很。”姬舒沅唇角微翘,“一件下品道器,外加一本天阶中品功法。血月魔宗给你挂上了最高级别的‘血杀令’。”
“血杀令?”沐阳瞳孔一缩。
“对,不死不休的追杀令。”姬舒沅淡淡解释道。
沐阳沉默了片刻,才艰涩地开口:“追杀我的那些人呢?”
“没跑掉的,都死了。”
“……有多少?”
姬舒沅伸出一根手指,随意地晃了晃,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多,也就几千只蝼蚁。”
沐阳的呼吸猛地一滞。
几千条修士的性命!
他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他没有说话,只是下颚的线条绷得死紧。
“行了,你也该滚了。”姬舒沅转身,向殿外走去,“你在这万骨岭多待一天,我这儿就清静不了一日。”
沐阳快步跟上:“前辈,我以后还能再来吗?”
“随你。”姬舒沅头也不回,声音飘来,“下次来,记得带几坛好酒。”
沐阳脚步一顿,随即失笑。
走出石殿,沐阳深吸一口气,久违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三个月的闭关,让他彻底脱胎换骨。
荒古冥渊开启,不足三日!
兽皇的约定,雷宇大陆的通道……
他没有时间迷茫。
沐阳眼神一凝,身形微躬,下一刻,脚下大地轰然炸开一个浅坑!
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金色流光,朝着荒古冥渊的方向暴射而去!
身后,姬舒沅立于石殿之前,凝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天际的光痕,美眸中闪过一抹无人能懂的复杂。
“你的儿子,可别让我失望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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