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我或许会因这诛心之论而愤怒，或因这无形的孤立而感到压力。
但如今，历经地府血战、虚空洗礼，更身负幽冥大帝尊位，执掌一界权柄，我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些许口舌之争，些许轻蔑目光，于我而言，不过清风拂面。
我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更加冰冷、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弧度。
目光平静地迎上哪吒那看似天真、实则锐利的眼神。
“哪吒三太子说得不错，”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神仙耳中，“李某这一路走来，确实‘精彩纷呈’。从一介凡人，到弑神立盟，再到执掌地府，其间阴谋阳谋，明枪暗箭，生死搏杀，确实经历了不少。”
我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如刀，目光也如同实质般扫过在场所有神仙，最终定格在哪吒那张渐渐失去笑容的脸上：
“正因如此，李某才更有资格，对你们天庭眼下这摊子烂事，做出最‘公正’，最‘客观’的评价！”
我猛地踏前一步，周身气息不再内敛，一股融合了人皇威严、幽冥死寂、天君浩瀚的磅礴神威轰然扩散开来，虽不及杨戬那般深不可测，却带着一种执掌一界、生杀予夺的独特压迫感，让离得近的一些神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如果李某也跟你们一样，内斗的手段如此拙劣，格局如此狭隘，眼光如此短浅！”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那李某早就对你们这如同稚童打闹般的所谓‘斗法’惊为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哪吒那瞬间涨红的脸颊，以及周围神仙们或惊愕、或愤怒、或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他们的心头上：
“只可惜！李某经历的争斗太多，见过的血腥太盛，走过的绝境太险！所以，看你们这所谓的派系倾轧，争权夺利，才会觉得——幼稚！可笑！甚至……”
我深吸一口气，吐出了那两个字：
“——垃圾！”
“哈哈哈！”我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嘲讽。
“你……你放肆！”
哪吒终究是少年心性，被我这般当众毫不留情地羞辱，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那张俊秀的脸庞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握着火尖枪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周身仙力不受控制地鼓荡起来，脚下的风火轮烈焰暴涨。
我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我的目标是殿内的齐天，不是跟这群神仙在这里打嘴仗。
无视了气得浑身发抖的哪吒，以及那三名依旧拦在身前、脸色难看至极的鹰派神将，我再次迈步，朝着真君神殿那紧闭的、不断传出轰鸣巨响的大门走去。
“给我留下！”
身后传来哪吒一声羞怒交加的厉喝！
紧接着，便是锐利的破空之声袭来！
我甚至没有回头，神识早已将身后的动静感知得一清二楚。只见那金光闪闪的乾坤圈，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我的后心！同时，那七尺混天绫，如同一条灵动的赤色毒蛇，蜿蜒盘旋，朝着我的双腿缠绕而来！
哪吒到底是封神之战中杀出来的悍将，含怒出手，速度极快，威力也不容小觑。若是寻常天仙，恐怕在这一圈一绫的突袭下，不死也要重伤。
但，我不是寻常天仙。
我是李安如，是幽冥大帝！
我嘴角那抹嗤笑依旧未曾散去。就在乾坤圈即将及体的瞬间，我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左手随意地向后一探，五指张开，一股无形的、蕴含着幽冥法则的吸力骤然爆发！
那来势汹汹的乾坤圈，就如同撞入了一团粘稠无比的泥沼，速度骤减，光芒黯淡，最终轻飘飘地、毫无声息地落入了我的掌心。
与此同时，我的右脚看似随意地在地面一跺。一股阴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冥气劲以我脚掌为中心，呈环形骤然扩散！
那灵动的混天绫甫一接触到这股气劲，其上流转的仙光瞬间凝固，原本柔软如绸的身躯变得僵硬无比，如同一条被瞬间冻僵的死蛇，“啪嗒”一声，无力地摔落在黑色的玄石地面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我将那失去灵光的乾坤圈拿在手中把玩，直到混天绫如同破布般落地，周围的神仙们才反应过来，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徒手接乾坤圈！一脚破混天绫？！
这……这怎么可能？！哪吒的法宝，在三界也是赫赫有名的！就算我成了酆都大帝，实力增长也不可能如此离谱吧？！
哪吒本人更是目眦欲裂，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怒火！他最强的两件法宝，竟然被我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我的乾坤圈！混天绫！”他尖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挺起火尖枪，身随枪走，人枪合一，化作一道炽烈的火流星，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气势，朝着我后心猛刺而来！枪尖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细微的扭曲！
而那三名拦路的鹰派神将，见哪吒动手，也同时发难！刀光、剑影、锏风，从三个不同的角度，携带着凌厉的杀意，向我周身要害笼罩而来！他们显然是得了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进入真君神殿！
“冥顽不灵！”
我冷哼一声，心中那因为担忧齐天而积压的焦躁与怒火，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我没有转身，只是握着乾坤圈的左手随意向后一甩！
那原本属于哪吒的乾坤圈，此刻却被我灌注了精纯的幽冥神力，圈身瞬间覆盖上一层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火焰——幽冥灵火！带着一股冻结万物、焚尽灵魂的诡异气息，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上了哪吒疾刺而来的火尖枪枪尖！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
火星混合着幽蓝色的灵火四溅飞射！
哪吒只感觉一股无可抗拒的、阴寒与灼热交织的恐怖力量顺着枪身狂涌而来，虎口瞬间崩裂，金色的神血飙出！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手中的火尖枪几乎脱手！
而与此同时，我右手握着的镇魂剑终于动了。
没有华丽的剑招，只是看似随意地横向一划。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出暗金与幽蓝交织色彩的弧形剑罡，如同死神的镰刀，悄无声息地掠过虚空。
那三名扑上来的鹰派神将，脸上的狰狞和杀意瞬间凝固。
他们的刀光、剑影、锏风，在这道看似平淡无奇的剑罡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崩碎。
紧接着，是他们本人的仙体。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凄厉的惨叫。剑罡掠过，他们的身体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从四肢末端开始，迅速化为最细微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随风飘散。
连一丝残魂都没有留下！
真正的——魂飞魄散！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广场，上百名神仙，包括刚刚稳住身形、嘴角溢血、满脸惊骇的哪吒，包括一直冷眼旁观的普化天尊，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三名神将消失的地方，又看看我手中那柄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长剑。
随手一击，三名天仙顶峰、乃至半步金仙的鹰派精锐，形神俱灭！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这真的是一个靠着机缘和造反上位的“凡人”能拥有的力量吗？！
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我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刚刚落地、尚未站稳的哪吒面前。
在他惊恐万分的目光注视下，我的右手如同铁钳般，快如闪电地探出，精准无比地扼住了他纤细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呃……嗬嗬……”
哪吒双脚乱蹬，双手拼命想要掰开我的手指，却感觉掐住自己脖子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幽冥法则凝聚的枷锁，纹丝不动。他因为窒息，脸色迅速由白转青，眼球开始向外凸出。
我将他拉近，凑到他的耳边，脸上的狞笑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威严，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九幽寒风，钻入他的耳膜：
“小娃娃，给老子听清楚了。”
“老子是酆都大帝！统领地府冥界，执掌轮回，与天庭玉帝、西天佛祖，理论上平起平坐！”
“就算你们那个狗日的主子杨戬，用阴险手段给老子下了禁制，老子也不是你们这些阿猫阿狗能碰的！”
“你们算什么东西？嗯？不过是一群仰人鼻息、趋炎附势的货色！竟敢如此对三界正统统治者之一不敬？”
我的声音带着森然的杀意：“你想试试……承受冥界亿万阴魂怒火的滋味吗？！”
哪吒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挣扎的力道都弱了下去。
说完这些，我猛地抬起头，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神仙的耳中，甚至盖过了殿内传出的打斗声：
“怎么？！你们天庭的人，在此预谋刺杀酆都大帝？！”
“你们天庭——是想跟我地府，正式开战吗？！”
“开战”二字，如同两块万钧巨石，狠狠砸在每一个神仙的心头！
所有神仙，无论是鸽派、鹰派还是中立派，全都脸色剧变，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就连那些原本对我不屑一顾的鹰派核心成员，此刻眼神中也充满了惊疑不定和深深的忌惮！
地府独立时间虽短，但已然一统，拥有完整的军政体系和庞大的阴兵军队，更有我、齐天、黑疫使这等顶尖战力。若真因为今天这点冲突，导致天庭与地府彻底撕破脸皮，爆发全面战争……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尤其是在虚空威胁迫在眉睫的当下！
一时间，广场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接我的话。就连那几个蠢蠢欲动的鹰派死忠，也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拉住。
最终，还是普化天尊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对着我拱手道：“酆都大帝息怒！息怒！千万息怒！”
他看了一眼被我掐得翻白眼、快要晕厥过去的哪吒，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三太子……三太子他年纪小，不懂事，冲动鲁莽，冒犯了大帝天威，还望大帝您宽宏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计较。”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至于开战之言，更是绝无可能！天庭与地府，如今共同面对虚空大敌，乃是同一战壕的战友，唇齿相依，理应同舟共济，岂能同室操戈？还望大帝莫要再开这等玩笑了。”
“玩笑？”我依旧掐着哪吒，闻言嗤笑一声，目光戏谑地看着普化，“当了几千年的神仙，封神榜上赫赫有名的三坛海会大神，在你普化天尊嘴里，还是个‘年纪小，不懂事’的娃娃？”
我低头，看着手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哪吒，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极致的嘲讽：“三太子，你可真是个……长不大的娃娃啊？哈哈哈！”
在笑声中，我扼住他脖子的手指，暗中催动一丝极其隐晦、融合了幽冥本源与一丝“缚神印”感悟的禁制之力，如同细微的毒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哪吒的仙体本源之中。这道禁制不会立刻要他的命，也不会明显影响他的修为，但却像一颗埋下的种子，与杨戬控制我的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做完这一切，我像是扔垃圾一般，随手将已经彻底晕厥过去的哪吒，朝着普化天尊的方向扔了过去。
普化连忙伸手接住，探查了一下，发现哪吒只是昏死，本源略有震荡，并无性命之忧，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我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目光再次扫视全场，所有接触到我这道目光的神仙，无论是鸽派还是鹰派，都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不敢与我对视。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本帝现在，要进殿。”
“可还有人，想要拦朕？”
广场之上，一片死寂。
众神低头，无一人敢言语。
就连那些鹰派死忠，此刻也噤若寒蝉。三名同僚瞬间魂飞魄散的景象还在眼前，哪吒像条死狗一样被扔出去的场面更是冲击着他们的神经。这个酆都大帝，根本就是个无法无天、实力强横又肆无忌惮的疯子！跟他硬碰硬，下场绝对凄惨！
普化天尊脸色变幻数次，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对着我微微躬身，让开了通往大殿的道路，声音干涩地说道：
“……大帝，请便。”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看这些神仙一眼，转身，手持长剑，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在近百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不断传出轰鸣巨响的真君神殿大门。
再也没有人，敢出来阻拦半步。
走到殿口，在身后近百道混杂着震惊、忌惮、愤怒与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我一步踏出，身形没入那扇不断震颤、仿佛随时会被内部狂暴力量掀飞的玄黑殿门。
就在身形完全进入殿内的刹那，我头也不回，左手并指如剑，向后随意一挥。一股磅礴而精纯的天君之力混合着幽冥法则，如同泼墨般洒出，瞬间在那洞开的殿门处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流转着暗金与幽蓝符文的能量壁障。
“嗡——”
壁障形成的瞬间，将殿内的一切景象与声音彻底隔绝。
外面那些伸长脖子想要窥探内部情况的神仙们，只看到一片模糊扭曲的光影，以及隐约传来的、被极大削弱后依旧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再也看不清具体战况，不由得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
懒得理会外面的反应，我的目光瞬间投向大殿深处。
真君神殿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穹顶高悬，隐没在氤氲的仙气与暗影之中，四周矗立着无数根雕刻着玄奥符文、缠绕着锁链的黑色巨柱。
而此刻，这片本应庄严肃穆的空间，却已是一片狼藉。
无数断裂的巨柱横七竖八地倒塌，地面上布满了深不见底的裂痕和巨大的坑洞，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飓风，在空气中嘶吼、碰撞，卷起漫天烟尘与碎石。
而在这片废墟的中心，两个庞然大物正在疯狂对撼！
其中之一，正是齐天！
他此刻已然显化了巨猿法身，身高足有三丈，浑身金毛倒竖，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
那双火眼金睛此刻血红一片，充满了暴戾、痛苦与毁灭一切的疯狂。他手中那根由数块定海神针碎片勉强拼接、尚未完全恢复原状的金箍棒，挥舞间搅动风云，带着崩山裂海、捣碎星辰的恐怖力量，每一次砸落，都让整个神殿空间为之震颤。
而与他对战的，正是此间主人，二郎神杨戬！
杨戬同样施展了法天象地的神通，身躯膨胀至三丈高低，与他平日那冷峻孤高的模样截然不同，此刻的他，眉心的竖眼已然睁开，流淌着冰冷无情的银辉，手中那柄三尖两刃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银亮闪电，招式精妙狠辣，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架住或挑开齐天那势大力沉、毫无章法可言的疯狂攻击。
两者每一次兵刃交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狂暴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向四周扩散，将本就残破的宫殿进一步摧残。
战况看似激烈无比，但以我的眼力，却能清晰地看出其中的差距。
齐天状若疯魔，攻击虽猛，却失之急躁，破绽频出。
他身上已然多处挂彩，金色的猴毛被鲜血染得暗红，尤其是左肩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仍在不断渗出神血，显然是被三尖两刃刀所伤。他的气息虽然依旧暴烈，却隐隐透出一股后继乏力的虚浮。
反观杨戬，虽然袍袖亦有破损，银甲上沾染了些许尘土，气息却依旧沉稳如山，深邃如海。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甚至看不到多少波澜，只有眉心竖眼中偶尔闪过的、如同观察猎物般的冷静光芒。
他受的伤，明显比齐天轻得多，更多是在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齐天的疯狂攻势，仿佛……只是在消耗对方的力气，或者，像是猫对老鼠的戏弄。
我的闯入，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了一瓢冷水。
激战中的两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那狂暴对撼的攻势都为之一滞。
齐天首先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棒逼退杨戬半步，血红的眼睛瞪向我，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充满了愤怒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小子！你他妈的来这里干什么？！滚！给俺老孙滚回去！！”
看着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倔强挺立的巨大身影，我心中五味杂陈，有心疼，有无奈，更有一种必须带他离开的决绝。
我脸上扯出一个刻意显得轻松，甚至带着点贱兮兮的笑容，仿佛没看到他身上的伤，也没感受到这殿内凝重的杀机。
“猴哥，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
我摊了摊手，语气带着调侃，“既然非要来找杨戬这老小子摆谈个是非对错，论个你死我活，好歹也得把兄弟我叫上啊？一个人跑来单挑，多没意思？显得咱们掀天同盟多不团结似的。”
我的话，让齐天一愣，随即更加暴怒：“放屁！俺老孙的事，不用你管！你赶紧给俺滚！”
我没理他，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侧的杨戬。
杨戬也停下了攻势，三尖两刃刀斜指地面，那三只眼睛同时聚焦在我身上。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下，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阴沉与……意外？尤其是当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最终与他对视时。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直视着杨戬那双重瞳与竖眼，缓缓开口，声音在这空旷而残破的大殿中清晰地回荡：
“老杨啊……”
“你也没想到吧？老子会在冥界，在苦海岸边，找到那个被你藏起来、用苦海水日夜折磨的……牛魔王？”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的反应。他眉心的竖眼微微眯起，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或者……”我语气转为嘲讽，“你其实一直在担心？担心牛魔王这张牌会暴露？可惜啊，地府被老子彻底掌控之后，你就算手眼通天，也不敢轻易踏足冥界，去将那个知晓你太多秘密的‘故人’灭口吧？哈哈哈！”
我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揭露秘密的快意与对杨戬的鄙夷。
“杨戬！”
我笑声一收，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手中那柄暗金色的镇魂剑嗡鸣作响，剑尖抬起，遥遥指向他那巨大的法身，“你从千多年前就开始预谋！先是推动西行骗局，策划花果山惨案，害得猴哥自爆而亡，只留残念与碎片！如今，你又故技重施，想要将老子也掌控在手心，种下那狗屁的‘缚神印’！”
我的质问如同连珠炮般轰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探寻真相的迫切：
“你到底意欲何为？！”
“你费尽心机，布局数百上千年，针对与‘归墟’相关的存在，你到底在预谋什么？！”
“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话音在殿内回荡，伴随着能量乱流的嘶鸣，更添几分肃杀。
面对我的连番质问，杨戬那巨大的法身沉默了片刻。他脸上那细微的阴沉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狞笑。那笑容出现在他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和渗人。
“预谋？目的？”他重复着这两个词，声音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李安如，本君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轻轻一震，荡开周遭紊乱的能量。
“旧三界，陈旧！迂腐！臃肿不堪！如同一个浑身长满烂疮、行将就木的朽坏巨人！”
“诸神沉溺权柄，固守秩序，视凡尘如草芥，视变革如洪水猛兽！”
“这样的三界，早已从根子上烂透了！唯有彻底打破，彻底洗牌，革故鼎新，才能迎来真正的新生！”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煽动性的力量，眉心竖眼银光大盛：
“本君所欲，从来都是——再造三界！建立一个更高效、更强大、更能应对一切危机的新秩序！这个，本君在与你初次深谈时，便已言明！为何……你就是不信？！”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厉喝而出，带着一丝仿佛被误解的……“委屈”？
我听着他这番慷慨激昂却又空洞无比的陈词，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深深的嗤笑。
“信？我当然信。”我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信你是真的想推翻旧秩序，我信你是真的想建立一个由你杨戬主导的‘新三界’。”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刮过他那张因激动或是表演而略显扭曲的巨脸：“但是，杨戬，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你的新三界，就一定是万象更新、充满希望的吗？”
“你们这些家伙——”
我的剑尖扫过他，又仿佛扫过殿外那些蝇营狗苟的神仙，“——骨子里，跟玉帝、跟那些你们所鄙夷的‘老家伙’，真的有本质区别吗？”
“不过是一群换汤不换药，追逐权力、信奉力量至上的……另一种形态的‘旧神’罢了！”
我的声音带着看透一切的冷漠：“就算你的新三界真的被你塑造出来了，用不了几百年，几千年，它同样会快速地腐化、堕落，滋生新的不公与压迫，走上旧三界的老路！”
“因为你们的‘道’，你们的‘根’，从一开始，就是歪的！”
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意兴阑珊的神色：“算了，跟你说这些，毫无意义。理念之争，从来都是最无聊，也最无法互相说服的。”
我手中的镇魂剑微微垂下，但剑势未散，目光重新聚焦在杨戬身上，语气变得直接而干脆：
“今天我来这里，不是想跟你打什么狗屁的理念之战，也不是非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我只想带走猴哥。”
“你，放人。可否？”
我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场中的气氛陡然一滞。
“小子！你放什么狗屁！！”齐天首先暴怒，巨大的猿猴法身气得浑身发抖，金箍棒指向我，血红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俺老孙来这里，就没想过要回去！此仇不报，是为苟活！俺老孙就要跟他杨戬分个生死！谁拦俺，俺就跟谁急！！”
他怒吼着，周身气息再次狂暴起来，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向杨戬。
我却仿佛没有听到齐天的怒吼，目光依旧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谈判般的笃定，牢牢锁定在杨戬的脸上。
我在赌。
赌我对杨戬还有巨大的“实验价值”。
赌他不想在“样本”尚未完全成熟，或者说，在他那关于“归墟”的庞大计划完成前，就让我这个重要的“样本”出现不可控的损伤，或者……彻底站在他的对立面。
杀死齐天，他自然是想的，但相比于可能彻底激怒我，导致“新样本”失控甚至自毁的风险，放弃除掉齐天，这个代价，他或许愿意承受。
大殿内，一时间只剩下齐天粗重的喘息声，能量乱流的嘶鸣声，以及……我与杨戬之间，那无声的、却又凶险万分的意志较量。
杨戬那三只眼睛，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聚焦在我身上，仿佛要穿透我的血肉，直视我神魂深处的想法。
他在权衡。
而我，握紧了手中的镇魂剑，体内神力暗自奔腾，左臂那被虚空寄生、如同暗色痣斑的地方，也隐隐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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