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予乐走出屋子，将门轻轻关住。
朝着外面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扶着栏杆，站着的石锦荣。
“石姑娘，这可是二楼，你小心着些。”
听到方予乐的声音，石锦荣一转头，正好对上方予乐的视线。
她的眼神中，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可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从昨天一直以来积压着什么，只有石锦荣自己知道。
方予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那话本子里面描写的专门欺负那弱女子的坏人。
之前还说慕以南不怜香惜玉。
现在看来，她才真真的是恶贯满盈。
罪过啊罪过。
“你！”
石锦荣扶着栏杆的手指泛白，方予乐却轻轻笑了笑。
这场戏，估摸着演到今天，就能收场了。
“石姑娘，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谈谈？”
万应楼的服务很好，方予乐只是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要求，万应楼的伙计就给她们二人找了间空屋子。
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她们二人面对面坐着，好好“聊聊天”。
桌子的两面，分别坐着石锦荣和方予乐。
从进来，二人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方予乐是故意拖着不说第一句话，而石锦荣是百感交集，想说的太多，想质问的太多，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更何况对面儿，还坐着个从进来，就十分碍眼的方予乐。
石锦荣死死地盯着从坐下就开始倒茶，喝茶的方予乐，眼睛里都带着一丝血红。
她不明白，为什么能有人在破坏了别人的姻缘之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坐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是什么地方招惹你了吗？你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
终于，石锦荣再也忍不住，问出了第一句话。
招惹？
盯着不放？
方予乐没有想到，石锦荣问自己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
嗯——
也算是歪打中，猜对了一些。
“石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不过，她再歪打正着，她也还是要一装到底的。
“方予乐！”
方予乐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眼神清澈，像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哦，顺便提一句，这个眼神儿，她昨天对着铜镜练了好多遍，为的就是力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眼下看着石锦荣气的都拍桌子站了起来，方予乐就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没白练。
“石姑娘，你看你，怎么还着急了？有什么事儿，是坐着不能说的吗？”
敌不动，我不动。
敌动，她更要稳如泰山。
就是这茶水喝的，实在是有些多。
肚子有些涨。
忘了让小二再拿一些瓜子啦什么的东西。
意识到自己的不冷静，石锦荣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自己坐下。
“方予乐，你不是真的心怡慕以南吧，所以，你就是在针对我，是吗？”
心里动摇了的人，就会急于求证。
通过别人的肯定的说法，来缓和自己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石锦荣此刻就是了。
虽然她确实是不心怡慕以南。
“石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那我问你，你可是真心心怡慕以南的？”
她是演戏。
她却是自我欺骗。
哦，当然了，慕以南也有让小姑娘自我欺骗的本事。
方予乐目光如炬，几乎要把石锦荣看透。
“我自然是喜欢！”
“哦？那石锦荣，你是单纯的喜欢慕以南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的身份，家世呢？”
“方予乐！你别血口喷人！”
“石锦荣，你们家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你为什么会攀着慕以南不放，你我，也心知肚明。”
“石锦荣，还是开诚布公吧。”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都知道！
石锦荣以为自己早已经没有了自尊的。
仅剩的那些，也早在家里变卖了家产，被日日咒骂的时候，消失殆尽了。
可是此刻，被方予乐就这么明晃晃，轻飘飘的提起，就像是再说一个微不起眼的蝼蚁一样。
羞辱感，一寸一寸，从心底，被唤醒。
凌驾于身体上的所有感官，将她的心，一点点粉碎。
快了。
看着石锦荣已经红掉的眼眶，马上就要哭的样子，方予乐知道，自己的罪孽，又深重了一重。
“石锦荣，说吧，让你放开慕以南，需要什么条件呢？”
“帮你们赎回变卖出去的祖宅？还是偿还完剩下的债？或者我给你几百几千两银子？足够你下半生无忧？”
“不过嘛，说来也可笑。”
方予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只听说过救命之恩，以身相报的，又或者青梅竹马，从小的娃娃亲，是定要履行婚约的，再或者了，一见钟情，互许终生，也是有的。可是这只是因为慕以南恰好倒霉的出现，就要被石姑娘你爱慕着，就要娶你，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世间的事儿，有时候还真是离谱呢。”
“石姑娘，你说是不是？”
方予乐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气势拿捏的，很足。
活脱脱一副当家主母打发丈夫养在外面的妾室的尖酸刻薄，并看不起的样子。
说出来的话，也是丝毫都不再掩饰。
要多么戳人心窝子，就有多么戳人心窝子。
“方予乐，你凭什么。”
心思就像是被凌迟一样，一点点摊开。
这个时候，石锦荣反而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没错儿，她图的，确实不是慕以南这个人。
“方予乐，就凭你有钱？有家世？”
“方予乐，我心思是不干净，可是你有什么立场说我？你不也是倒贴！你又有什么神气的！”
哦吼。
问得好。
“好，你让我放过慕以南是吗？那我要一万两黄金！你不是有钱吗？你不是无比心怡慕以南吗？那这笔钱，你有本事，就替他掏了啊。”
一万两黄金。
方予乐看着眼前似乎是有些癫狂的石锦荣，又一次对人心有了更深的认识。
果然不愧是京城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养在闺阁中的一个姑娘，也敢面色如常的说出要一万两黄金，这种话。
说是狮子大开口，也不为过了。
她敢胡说，她也是真敢要啊。
不得了不得了。
要不是此刻正在演戏，方予乐都不得不佩服地给石锦荣鼓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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