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耳侧的声音，冯向阳当然懊恼。
当然。
他懊恼的并不是有人抢在他前面对萧林升的意见表示了支持，而是在懊恼自己迟疑的时间太久，以至于错失良机。
这一次启动对百货公司进行股份制改革，自己支持萧林升无疑是在赌博，人在赌博的时候心里活动都是异常复杂的。
他甚至想了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但是那最后一道坎就是迈不过去，如今听到支持萧林升的声音，冯向阳可以说是既懊恼又有些闷闷不乐。
毕竟想一想，这个机会可以说是白送到了自己面前，他就算是果断支持萧林升又怎么样？
虽然是赌博，但是对于萧林升而言，同样是在冒险。
既然是在冒险，那萧林升就肯定需要支持者。
而作为萧林升的支持者，一旦真的改革成功，那必然会得到足够的回报。
“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面主要是有这样几个因素。”
会议室里。
开口的人继续说道。
但是冯向阳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下面的内容了。
而此刻。
听到刘晏的声音，萧林升则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刘晏，前段时间自己把他从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扶正担任主任一职，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说到这里，萧林升对公司前任总经理陈陷虎是有些意见的。
在县百货公司担任一把手多年，陈陷虎在公司经营方面不得力可以说是受到了客观因素的影响，但是人才培养和管理团队建设方面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确实足以说明他这个一把手在履行职责方面有极大的漏洞。
按理说以县城百货公司的体量，培养几个不错的人才出来是完全有可能的，也是具备条件的。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接手百货公司之后，萧林升发现县百货公司在干部储备方面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像刘晏这样的年轻人，已经算得上是极为出挑的，更优秀的就一个都找不出来了。
当然。
这种情况不只是在百货公司，包括其他的一些国营单位也很常见，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说白了还是铁饭碗惹的祸。
铁饭碗的存在，本身就容易滋生堕落的情绪，而干部培养和提拔的机制则进一步加剧了这种情况的出现和恶化。
不过从眼下来看，重用刘晏无疑是一步正确的棋。
“我个人认为，推动股份制改革，一方面可以重构公司的经营管理结构个方式，在明确企业所有权和经营管理权的情况下，通过股份制改革，能够进一步规范百货公司的经营和管理，减少行政部门的长臂管辖。”
“第二个方面，股份制并不是一个新鲜事，目前国内已经有相当的企业采用了这种所有权的分割形式，可以让百货公司获得充足的流动资金，增强公司的发展活力和灵活性。”
“第三个方面，一旦股权重新分割，也会极大地增强百货公司的经营管理自主性和竞争力……”
会议室内。
见萧林升点了点头，刘晏自然是当即就明白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心底暗喜之余，随即就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长篇大论。
而闻言。
萧林升倒是觉得刘晏总结的很不错，应该是下了一些功夫的，而不是单纯地为了支持自己的意见在那里牵强附会。
然而这些话落进冯向阳耳中。
这位副总经理却在心里暗骂刘晏投机取巧，平白无故捡了一个获得萧林升信任的机会。
毕竟在他看来，刘晏的这一番说辞虽然总结的很到位也很精准，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观点在萧林升的那篇文章里面基本上都有所涉及，现在刘晏只不过是在拾人牙慧而已。
然而客观的现实就是如此。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管你的吃相有多难看，至少一个扛旗冲锋的名份是肯定跑不了了。
萧林升念旧，这个性格特征冯向阳很清楚，而且从二道河乡的牛仁发和张贵先后获得提拔就足以看得出来。
这个刘晏，怕是真的入了萧林升的眼了。
果不其然。
在刘晏发言结束之后，会议室里的一众公司中层领导顿时也是默不作声，事到如今，他们同样有冯向阳一样的考虑。
然而老话说得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没有给众人继续开口的机会，萧林升直接就敲了敲桌子。
“既然其他人没有异议，那这个事情就先这么定了，这里我宣布一个决定，根据市委通知精神，按照县委县政府的批准，公司党委决定正式成立股份制改革领导工作小组，由我本人担任组长，副总经理冯向阳担任副组长，公司办公室主任刘晏担任联络员。”
“刘晏，你那边要抓紧时间，尽快根据要求把具体的任务落实方案起草出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散会。”
……
夜幕降临。
6月底的五泉县已经十分闷热了。
即使是傍晚时分，半躺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迎面吹过来的风仍然是滚烫的。
身下的这把竹椅是许喆从二道河乡弄过来的，据说是乡里的老手艺人一根竹片一根竹片手工编织出来的物件。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随着上一代手艺人的年岁增大，这些东西也渐渐在消失。
许喆恐怕体会不到这东西的可贵之处，但是重生过一回，萧林升很明白，再过上十年二十年，像这样纯手工编织的躺椅想再弄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事儿你就不要再劝我了，我心里有数。”
“百货公司的股份制改革迫在眉睫，早晚都要动手，我只不过是恰逢其时推了一把。”
“我看你啊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县工商局是个好地方，但是你就不想再进步进步？”
院子里。
从李野手中接了烟过来点上。
萧林升瞥了他一眼说道。
然而闻言李野却摇了摇头。
“老实说我其实不太想在体制内混日子，当初进工商局主要还是老头子的意思，我个人对体制内的工作基本上没什么兴趣。”
“凭良心说，我这种人在办公室里，除了占一个位置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狠狠地吸了口烟。
萧林升也没说什么。
李野的性格确实是如此，否则凭借一个做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的老子，李野在五泉县还是很有作为的。
然而沉思了片刻。
萧林升还没开口，李野冷不丁的一句话突然就把萧林升吓了一跳。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辞职，想下海了。”
院子里。
听到李野的这句话，萧林升震动之余，很快也恢复了平静。
其实九十年代下海的体制干部还是很多的，李野的性格如此，有这种想法也不为过，而且现在这个时候，对领导干部的子女下海经商的规定还远没有后来那么严格。
不过在萧林升看来，这就是一条歧途。
眼前确实能看到不少的利益，但是长远看就不一定了。
但是想到这里，萧林升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我看辞职就不用了，反倒是另外一条路可以试试，你问问李县长，同不同意把你调到县百货公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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