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汐儿几次怒火中烧，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质问覃家喜！
为什么要骂覃红秀？！
她有说什么吗？
他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呢？！
他没看到红秀的难堪和伤心吗？！
然而，她却被覃小柳死死地拉住，她焦急地看向覃小柳。
“小柳！你干嘛拉着我呀！？你看看红秀都快被说成什么了！我要出去说小爷爷，他怎么能这样！”
“姐，你说了小爷爷可能会真的生气，现在小爷爷只是表面功夫……”
“……这？！什么呀！我……”
“咱奶还在呢，别急！”
晏汐儿看看院子里瞪着双眼，“龇牙咧嘴”批判个没完没了的覃家喜，她非常不解的看着覃小柳。
覃小柳只是摇摇头，示意她继续看。
“啪嗒！”
只见院子里的章慧芝，将扫帚往地上一放。
嘴角勾起一抹笑，走向头都快低的掉到地上的覃红秀面前，挡着覃家喜还要叨叨的言语。
覃红秀的眼前突然一暗，她没有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双腿。
那双布鞋好干净，上面没有泥，没有土，裤脚也很干净……
她自己的，裤子上的泥点子分布的这一点那一点，纯色的裤子看起来就像斑点裤；
双脚穿的布鞋，大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上面起满了毛线，脚后跟已经可以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早上的太阳从她的裤子上，下滑到她的鞋尖上，她的视线猛然的聚焦，她突然看清了自己脚上的那双鞋……
……不对，差点忘了，昨天晚上大妈她们已经给自己换了一身衣裳，从里到外。
她穿着晏汐儿穿不了的鞋子、衣服，很干净，很舒服，很暖和。
她年龄比晏汐儿大，身体却比晏汐儿小很多。
晏汐儿很高兴，说她的衣服太多了，给了她她又能买新的……
以前她从大妈家人身边经过时，总能从她们身上闻到好闻的味道，这是其他人身上没有的。
昨晚她也闻到了！
是她们的衣服，她想她的身上现在也是香的了……
“行了行了，说这么多干什么，我看红秀这娃多好呀！”
“这么小就在家里帮你洗碗做饭，洗衣服，下地干活什么都会，你看看我们家那俩，天天就知道看书，啥也不会！”
章慧芝说着往晏汐儿和覃小柳俩人这边瞅一眼，继续对着覃家喜说：
“你走了，娃一个人在这儿肯定不自在，过来送送你，你呀少说几句……”
俩那么大的身影，躲在窗帘后面，这窗帘又不遮光！！！
院子里谁看不见她俩！
覃家喜不知道孩子们的心思，他只是想告诉女儿，让她好好学习！
希望她有出息，好不容易有人主动收留她，帮扶他们家，希望她好好表现，以后不要向他一样，一辈子生活在庄稼地里……
他说不来煽情的话，想嘱咐女儿几句，他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出走”的人，不都要这样“教育”吗？
听着大嫂的话，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就算被打断了他的“嘱咐”他也很高兴。
高兴大嫂对女儿的印象是好的，那女儿就能正常上学了！
他知道大嫂最是心好，在大嫂家最艰难的时候还愿意给自己一口饭吃，更不要说现在！
可他怕呀！他太没出息了！连孩子衣食住行的管不了！他怕被人嫌弃！
他怕大嫂她们会嫌弃，想让女儿再听话一点，再懂事一点……
“哎呀，这哪有的事，你家两个娃才懂事呢，又聪明！这红秀啊一直生活在她姑妈那里，我也没管过。”
“大嫂不用管我，她要不好好的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要是再不听话，你跟我说，我立马带她走……”
“家喜啊，孩子大了，别老说什么打的骂的，孩子听了该难受了！”
覃家喜不理解的看向变的婆妈的章慧芝。
这有什么难受的？
他很正常的在跟女儿说话啊？
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难受不难受的？她能知道个什么？
他不以为然，还想再说点什么，直接被章慧芝阻断了话：
“这不必你说，红秀这孩子我喜欢，多听话呀，你就放心吧，在这儿肯定让红秀好好的……”
章慧芝往身旁一退，轻轻的搂着缩成一团的覃红秀。
“红秀啊，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你爸他不会说话，你别怪他，你也别低着头，抬头看看你爸。”
“他老了，以后就是你当家了，他呀，好心办坏事，话都不会说！”
“他是希望你有出息，以后当大官，享大福……”
覃红秀被章慧芝揽在怀里，她有一些不自在。
她好像还没有被人抱过，从她会走路开始，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
她的记忆里，永远是她小小的一个，脚步快速的跟着前面的大人。
即使是小小的她，手上也要帮忙拿着东西赶路。
从家里到地里，从地里往家回，她的手上不会空着，可以帮忙拿袋子、柴火或者拖着长长的镰刀……
她前面的那个人也总是背着更大大的布袋、柴堆、粮食、庄稼……
这个大人刚开始是姑妈，后来是各种亲戚，再后来就是她爸。
她和另一个人之间永远存在一段距离。
这是第二次有人拉着自己，第一次就是昨天的小侄女覃小柳。
今天更是被人抱在怀里，她有一瞬间想要逃离，可听到章大妈的话，又觉得这种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挺“暖和”的。
覃红秀慢慢的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到了微微低着头俯视她的覃家喜。
她不知道说什么。
“哎，这才对了。”
章慧芝拍了拍覃红秀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大姑娘老低着头干什么，你跟你爸说说话，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咱现在回家也方便，什么时候想回我们立马就回去了。”
“家喜啊，你好好跟孩子说话，别老凶凶哒哒的。”
覃家喜听着章慧芝的话，有点不自在的干咳一声，看着大嫂转身走进客厅。
躲在窗帘里的覃小柳和晏汐儿看势不对，立马默契的转身，往房间冲。
两人迅速又轻轻的关上房门，靠着门默默地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经过片刻的沉默，缓过气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两人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走进来的章慧芝，看到晃荡的窗帘无奈一笑。
覃家喜沉默半晌，缓缓伸手，在覃红秀的脑袋上摸了摸。
“我回去了。”
“你照顾好自己。”
“你大妈是个好人，你好好上学……好好跟着小柳，小汐学……”
“希望……”
希望什么？
覃红秀感受着脑袋上的触感，她很不自在，可又有一点开心。
她等着她爸说完话，良久，再没听到任何话的覃红秀抬头，看到了眼眶似乎红了的覃家喜。
从没见过覃家喜哭过的覃红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等她再仔细看时，那一抹红又消失了。
“……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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