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淳越没有接话。
姜皇后本名姜纯，是姜家主家家主姜玉桥的最小的女儿。
或者是因为姜淳越名字里也有一个同音字，所以姜皇后从小就与姜淳越特别亲。
姜淳越也十分喜爱自己这个小侄女，所有好的都会给姜皇后留着。
当初，也是因为太想念姜淳越，姜皇后这才自告奋勇来与皇室结亲，成为的皇后。
这一转眼，也已经快三十年了。
姜皇后神情复杂的看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姜淳越。
“二叔，我已经听俞太医说了，您……时日无多了。”
姜淳越脸色一变，气哼哼嘟囔道：“这个老不死的，空长老夫许多年纪，嘴怎地这么碎？什么都往外说。”
姜皇后温声道：“二叔，你也别怪俞老，他也是为了你好。”
姜淳越瞪眼：“他个臭丘八真要为了我好，就不应该告诉你！”
不过姜淳越很快又叹了口气：“算了，咱不与他一般见识，反正就算没这档事，老夫也活不了的。”
“陛下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回老家的，如此这般……其实也好，最起码不会有痛苦。”
听到这话，姜皇后眼圈有些泛红，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
见姜皇后这样，姜淳越笑了笑：“干嘛？都多大人了，还要哭鼻子不成？别哭，乖。”
“二叔……”姜皇后声音哽咽：“都是侄女不好，要是侄女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姜淳越摆了摆手：“你有这份心，二叔就很开心了，只是以后没了二叔，你在这宫里更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置气，无论什么事总会过去的，还有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原本古板严肃的姜淳越不厌其烦的跟姜皇后碎碎念着，事无巨细的嘱托着姜皇后。
姜皇后流着泪认真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侄女知道，二叔您放心。”
姜淳越看向窗外，长叹一口气：“若是能再回一趟家乡，看看那里的山山水水，该有多好啊……”
“还记得咱家门前那棵大榕树吗？你小时候淘气，胆子也大，被二叔哄着爬上去，结果…嘿嘿嘿……爬不下来了，那哭的呦~”
姜皇后紧紧握住姜淳越的手眼泪止不住的流：“二叔，您别再说了，您一定可以的。”
然而，姜淳越却只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姜淳越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俞月山说他能活半个月，他估计自己也就是这两天罢了。
“人这一生，可真累呀……”
姜淳越感慨一声，随后无比认真的看着姜皇后：“丫头，二叔最后嘱托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认真记好。”
姜皇后擦了擦眼泪：“二叔您说。”
姜淳越抿了抿嘴：“无论最后陛下怎么处置姜家，你都别冲动，必要的时候推一把也是无妨的。”
姜皇后大惊失色：“二叔！”
姜淳越皱着眉，抬手虚压几下：“坐下坐下，瞪什么眼啊，丫头你听我说。”
姜皇后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姜淳越急促的喘息几下：“你记着，姜家与皇家，其实早在立国之初就有矛盾，但是太祖皇帝心善，没有跟咱们姜家一般计较。”
“但是这事是太祖皇帝错了，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掌握了无边的权势以后，现如今，咱们姜家与皇家无论如何，最后也只能存在一个。”
“但是你要记住，皇家赢了，你还能活，若是姜家赢了，你必死无疑。”
姜皇后脸色变了又变，没有说话。
姜淳越叹了口气：“姜家现在尚且安稳，只是因为你爹还活着，他一旦去世，姜家的野心会迅速膨胀，必然反噬皇家的。”
“到时候一旦成功，你身为大周国母，哪怕是姜家血脉，你也是必死无疑，所以，你必须要覆灭姜家。”
姜皇后深吸一口气：“二叔，你觉得我怕死？”
“啧……哎呀。”姜淳越一脸头疼：“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执拗？”
“你只要守好这个位置，咱们姜家哪怕输了，也不算彻底覆灭，总有喘息之时，他们把皇家想的太简单了，赢不了的。”
“可你要不是皇后，我姜家最后一丝生机就彻底断了，你明不明白？姜家是必须死的，这谁也改变不了，哪怕最后赢了也是一样！”
“为什么？”
姜淳越深深叹了口气：“姜家没有那个能力，哪怕起事也不过是裹挟贱民之意，当年张角顺应民意尚且做不到，你凭什么认为姜家能做到？”
“而且一旦姜家起事，与皇家陷入焦灼，其他人也会动心，到时候必然会生出乱子，没有那个统御天下的能力，哪怕姜家打赢了皇家，也是守不住这个天下的。”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像汉末一样，天下分崩离析，一家统治一块罢了。”
“但是……姜家不是曹操，只是董卓罢了，其他人也不会是孙权、刘备，最后只能是两败俱伤。”
姜皇后沉思片刻，目光逐渐坚定：“二叔，本宫明白了。”
听到姜皇后自称本宫，姜淳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好，好孩子……如此二叔也算是能够瞑目了，别怕，二叔先去跟列祖列宗辩解一番，他们一定不会怪你的。”
“二叔。”姜皇后拉住姜淳越的手，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淳越笑了笑：“好了，回去吧，让二叔休息一会，有点累了。”
“好，二叔，您好好注意，改日我再来看您。”
姜淳越目送姜皇后离开，再度闭上了眼睛。
姜皇后刚出太医院，一眼就看到了弓着身子站在路中央的无舌。
无舌微笑着说道：“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姜皇后眯了眯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好，本宫知道了，楚公公辛苦。”
“皇后娘娘您客气了，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老奴给您带路。”
听到这话，姜皇后也只好跟在无舌身后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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