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了聊安信侯姜妄，又说起了这次科举。
“父亲，我听闻有几个学子醉酒闹事，被抓了。”
“嗯，那几个竖子敢抨击国政，辱骂出题考官和王绾大人，不抓不足以正国法。”李斯点点头。
那几个学子，喝多了抨击大秦科举不是选精英，而是选择刀笔吏。
说就说吧，竟然还去咸阳宫门口骂，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
“其实儿子倒是觉得，科举确实有点选刀笔吏的意思。”李由说出了心里话。
科举，乡试、县试、郡试、大试，除了最后的殿试外，几乎都是算术居多，确实有选刀笔吏的嫌疑。
殿试倒是高难度，但每次考生数千人，才取甲榜二十人，乙榜一百人。
甲榜为官，乙榜为吏，剩下其他的考生，有不少回到家乡，成为一方小吏，如游徼、墙夫或者亭长等。
甲榜前程最好，乙榜差很多，而那些成为家乡小吏的，则更需要机缘一步步向上爬。
李斯听到自己儿子的话，用筷子敲了敲饭碗：
“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立场。”
自己的儿子虽然出色，但思考问题方面，有很多时候想不到本质，这也是李斯无奈的事情。
所以，他只能通过一件件事情，来给李由分析，增加他的思考深度。
李斯当然知道科举，确实在选拔精英的同时，也把刀笔吏选了出来。
但这些刀笔吏，最后还是有很多会成为官员的。
就拿第一届和第二届的科举学子，已经有很多已经成了官，算是崭露头角了。
“你也是科举选出来的，你的立场就是科举，这样科举选拔出来的学子，才会与你亲近。”
“人学说话，是为了维护自己立场和利益的，儿子。”李斯语重心长的说了句。
如今，第一届第二届科举的人员，已经慢慢走了出来，后续还会有更多通过这个制度走出来的官吏。
这些官吏，出身科举，自然要维护科举。
作为同样科举出身的李由，若是反对科举，那就是吃完饭掀桌子，会遭到所有科举出身的士子的敌视。
如今科举出身的士子，以东山系为首，已经是一股很庞大的力量了。
这些家伙都顶着人皇门生，李斯都不敢太过得罪。
若是李由因为胡乱说话，得罪东山系，未来李由的前途就堪忧了。
可以说，科举士子，尤其是东山系，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成长为了让李斯都不能忽视的利益集团。
再过十年，东山系一定会成为大秦真正的中坚力量，若是朝堂上再有东山系的人出头，那么东山系的力量，将会让李斯都不敢直面其锋。
就算现在，李斯也不想得罪东山系，因为他下面有很多是东山系出身的人。
而且，东山系是人皇门生，若是与他这个丞相产生冲突，也会让始皇多想。
李由只是脑袋转的慢，阅历不如李斯，但并不傻。
李斯这么一说，他也就反应了过来。
一句话，出身科举的士子，天然就要维护这个制度。
“你要好好利用你的身份，你看看现在科举出身的士子，遍布整个大秦，数量多数为吏，但做官员已经不少了，还有很多进入了军队，充当军队的基层，他们正在与功勋集团抢夺利益。”
“科举大势将成，浩浩荡荡，不可阻挡，未来必然会成为大秦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你这孩子或许是认为自己出身名门，有些看不起这些人，但他们有价值，有价值，你就应该弯腰结交。”
李斯不急不缓的对自己的儿子传授着人生的经验。
不得不说，李斯这一套，是真的现实，但也确实是最有用的。
华夏官场两三千年，本质上一直都是这些东西。
大公无私的有，舍生取义的有，为国捐躯的也有。
但更多的还是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孩儿记下了。”李由默默把李斯说的这些，记在了心里。
“你这次回来，甘承与屈镜都在咸阳，你们也算是同窗，一起聚聚。”李斯叮嘱。
“喏！”李由应下。
曾经跟李由一起科举，最顺利的就是甘承，如今已经在张苍手底下做事。
张苍三年前被提拔为博士，主管藏书馆。
在大秦，博士数量不少，这些人被称为‘博古通今’，是唯一能随意读禁书的人。
未来的甘承，必然是博士，甚至更高。
至于屈镜，现在在中尉，刚刚被擢升为军需都尉，主管中尉军军需统计。
………
咸阳如今热闹非凡又暗流汹涌，姜妄却一点也不关心，连咸阳传开的童谣，他都不知道。
他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做，携着家人游山玩水。
因为来的时候胶东郡的时候，一路都是走的水路，姜妄这一次离开胶东郡，是走的陆路。
从胶东郡一路进入琅琊郡，又从琅琊郡进入了薛郡。
在这两郡，姜妄没有多留，很低调的走过，却在泗水郡待了十多天。
“父亲，这个大泽乡很有名吗？”见到姜妄在大泽乡停留了两天，无垢有些不解。
此时，两人正坐在一个田地间，看着田间劳作的人们。
“没什么。”姜妄没有解释太多。
大泽乡啊，这可是历史上大秦灭亡的起点。
陈胜吴广，就是在这里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只不过，姜妄不记得这两人家在哪里，他们应该是途经大泽乡，才发动的起义。
他不是历史专家，哪里事事都记着。
姜妄就是抱着有事没事打两棍子试试的态度，顺便踩一踩大泽乡景点。
“父亲，我母亲想让我嫁给高，是吗？我昨天听到你们的谈话了。”无垢问起了她自己的事情。
“你母亲说的，我可没说，我的女儿未来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就算不嫁人我也养你一辈子。”
昨日晋阳是跟姜妄提这件事来的，但姜妄一口回绝，而且无垢还太小了。
那么早结婚干什么，对女孩子不好。
“想嫁谁都行？那我要是嫁给扶苏大哥呢？”无垢大眼睛忽闪忽闪眨了眨问。
秦汉时期，对女性打压不算严重，否则就不会出那么多厉害的皇后太后了，所以女的相对开朗大方，再加上姜妄不同于其他人的教育，让无垢能与姜妄说很多其他家庭父女两人不聊的事情。
此时，听到无垢的这话，让姜妄的眼角猛烈抽动了下，毫不犹豫道：
“扶苏不行，高也不行，嬴氏的你就不用想了。”
“父亲，你刚刚还是谁都行？”无垢噘嘴佯怒。
“我是你爹，我说啥就是啥。”姜妄在这问题上是不会退缩的。
“哎呀，逗你呢，你一点都不好玩。”无垢突然笑了起来。
姜妄则无奈的看了自己宝贝女儿一眼。
这丫头……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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