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杨公公在黔州停留了两日，劝说沈时韫无果，便又去劝明婵。
“王妃，殿下最听你的话了，你若是出言相劝，殿下想必会改变主意……”
“杨公公怕是找错了人，我为什么要去劝殿下呢？”明婵反问。
杨公公道：“楚王殿下是皇室血脉，终究是要回到京城的，这对殿下对你都好。”
“回到京城或许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殿下既然选择留下，我想夫君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夫君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夫君的想法。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就觉得挺好，有吃有穿、简单平淡。杨公公要劝就自己去劝吧！”
杨公公心说他要是能劝得动，哪还会来求明婵？
“不过听说千峰岭每年腊月都会下雪封山，杨公公可要抓紧时间，不然的话就得年过了才回得去了。”明婵又好心的补充了句。
杨公公叹气不已，看来楚王殿下心意已决，这次只能自己先回去复命了。
若是等到年过了再回去，事情没办好，还耽误了行程，那可就真的没戏了，定会让皇上更加不悦。
“既然王妃和殿下心意已决，那奴婢只好先回去复命。”
杨公公临走前，沈时韫备了一些药丸让他给皇上带回去。
他和延平帝之间没有多少父子亲情，皇家本就是如此，延平帝子嗣众多，他也不过是众多皇子里的一员而已，并没有他流放前自以为的那般重要。
若是没有经历过上一世，沈时韫肯定对延平帝心存怨怼。不过而今再活一次，沈时韫倒是想开了许多，天子的龙椅并不是那么好坐的，他已经坐过一次，没有那么多的执念。
上一世延平帝也是病死的，他虽然有着帝王通有的多疑薄凉，但作为一名君主来说，延平帝也算得上勤勉开明。这一世沈时韫希望他可以多活一些时间，自己也可以多陪明婵在外潇洒几年。
当然，若是最后这皇位并没落到他的头上，他也没什么好遗憾。
他和明婵在这里过无人打扰的日子也挺好，不必应付百官、不必熬夜批阅奏折，能少许多俗事烦恼。
杨公公走后没几日，便是除夕之夜。
沈时韫行动力超群，说要为医馆招两名坐堂大夫，短短几日便真招揽好了。这两名大夫都小有名气，医德也不错，两人轮番坐堂，明婵因此轻松不少。
加之这几日是新年，大家都忙着过年去了，极少有人愿意在这种喜气的日子来抓药看病，毕竟大家都要讨个好兆头。
这两日的医馆倒也冷清，明婵给大家放了假，她也和沈时韫关起门来迎新了。
周氏虽然有娘家，但周家人对她不好，她的生母早死，父亲也在出嫁前去世了，所以才会被后娘卖给孙家冲喜。如今她娘家倒是有些亲戚，但她跟那些亲戚也极少有往来，这个年她还是跟着明婵、沈时韫一起过。
周氏虽然性格怯懦不善言辞，但做事仔细认真，不仅女红好，厨艺也好。今年明婵才得了朝廷的赏赐，这个除夕之夜也过得非常丰盛。
姚长陵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灯笼，把几个院子都布置得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俨然有些大户人家的气派了。
大家吃了个团年饭，明婵给众人发了象征喜气的红包，等着一起守岁。
外面下起了雪，沈时韫对明婵道：“还有些时间才到新年，小婵可等得无聊？我昨日从山上归来，看见山脚那株梅花开了，可要一起去看看？”
“好啊，能和夫君一起去踏雪寻梅，也是一件雅事。”明婵道。
沈时韫让周氏去将狐裘大袄拿来，给明婵披上。
这狐裘还是他跟姚长陵等人进山几次猎来的狐皮制成的，他的骑射之术比不上顾卿珩，不过这一世他也在努力去学，没事便叫上姚侍卫等人去练习狩猎。
长久这般锻炼还是起了些成效，他现在的身体比前世好多了，骑射之术也渐长。
明婵笑道：“我从小已经练出了一身不怕冷的本领，用不着这么好的狐裘披风。还是夫君自己用吧，你之前伤了些底子，如今虽然痊愈了，但还是要注意着些，别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折损了。”
说着便要脱下披风，沈时韫止住了她，帮她理了理衣服，低头给她系上披风带子。
“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我自己也有一件，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你……你受苦了，以后不用再去练抗冻的本领，你是人，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可以怕冷畏热……我们走吧！”
他牵起明婵的手，走出了院子。
迎面的风雪吹来，让他脸上多了一层认真的寒霜。
不难想象明婵以前受过怎样的苦楚和折磨，才会在凛冽寒冬不怕冷……等有朝一日回到京城，他定亲自手刃那些欺负过明婵的人。
不过在他手刃他们之前，先得让他们百倍地尝尝明婵受过的苦……
沈时韫这般想着，眼底闪过一片冰冷，比这寒冬腊月的风雪还要凛冽几分。
“夫君是在心疼我吗？”
轻快的声音消解了沈时韫眼底的寒霜，他回头看向眉眼弯弯的明婵。
“其实夫君反应不用如此激烈，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把一生的不幸都已经提前经历了，才能遇上你，过上现在的美好生活。所以你不用生气、也不用心疼我，我以后的人生都只剩幸福美满。”
她本是一番好意安慰的话，可落在沈时韫心中却有千钧重。
可他已经辜负过她一次了，他在她不幸的人生上再增加了许多不幸和痛苦。
沈时韫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然后一把把她拽进了怀里。
“夫君？”明婵轻轻唤了声。
沈时韫喉咙发紧，只有紧紧抱着她，仿佛才能好受些。
他原以为回到过去，跟她在一起，让她爱上自己，自己便可以不用像前世那般痛苦。
然而他错了，越是跟她的心走得近，他便越发心痛，仿佛无论怎么爱她都不够，都不足以抵消自己上辈子做过的那些……错事。
明婵察觉他的情绪又有些失控，就如同他最初态度转变那一天一般。
他对自己似乎有许多的歉疚和疼惜，这种浓烈的感情常常让明婵困惑不已。
或许他在为过去歉疚吧！
明婵想了想，环手抱住了他的后背，放松贴在他胸前。
雪花落在了他们身上，是一幅温情脉脉的相拥画面。
隔了好一会儿，沈时韫才平复下心情，他蹲下身去，“小婵上来吧，我还没背过你，我想背背你。”
明婵微微睁圆了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个，“我很重的……”
“上来，我最近有锻炼身体，能背动你。”
明婵见他执意如此，也有些雀跃欲试，便跳到了他背上。
沈时韫将她背起颠了颠，“就这么点重量，还说很重，该多补一补。”
明婵趴在他的肩头，“我要是长重了，夫君可就背不起了。”
“等你先长重了再说吧！”
沈时韫背着明婵，借着雪色朝着旁边的山脚走去。
山下的梅花开得正艳，远远便可闻着风中的梅花香。
明婵想要下来，沈时韫却不舍得松手，“这里的地有些泥泞，我背着你摘一些花回去吧，你下来一会儿鞋子弄脏了。”
明婵心说鞋子并不是那么重要，不过她也喜欢被他背着的感觉，舒服安全，还有种被捧在手心疼爱的幸福感。
她折了一枝梅便没再折了，“这花折回去很快就会谢掉，还是让它就在这树上绽放吧！我们放一枝在房间里就好。”
“嗯，你想折多少就折多少。”
两人回去后，找了一只花瓶插上。
沈时韫的手露在外面，白皙的肤色冻得泛红。
明婵将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夫君刚刚逞强不冷，现在被冻僵了吧？”
沈时韫：“嗯，那小婵多帮我捂两下就暖和了。”
温柔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明婵低垂着眉眼，没再去看他那双幽深带笑的黑眸，只乖巧帮他捂手。
沈时韫的视线落在她翘密的长睫上，即使现在她依旧是伪装过的平凡容颜，但沈时韫却从未觉得她如此恬静可爱。
一片雪花消融，落在了她唇边。
沈时韫眸色幽幽，想起了她唇里的甜蜜，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隔了一世依旧让他动心动情。
他抽出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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