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顾莞宁掩下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面露担忧的看向顾莞芸。
顾莞芸心中怨怪顾莞宁险些毁去她的名节，便佯装担忧顾莞宁的模样道：“妹妹，方才我们遍寻你不得，险些以为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只那东宫深深，我们人微言轻，也怕毁了你的名声，这才不敢声张，好在晚上的时候，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妹妹。”她看了看顾莞宁的全身，“你走路怎么怪怪的。”
她说的实在是太引人遐思了，更不要说是被本来就对顾莞宁存着偏见的顾父听了。
顾父沉沉看向顾莞宁，“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那怀疑的目光落在顾莞宁的身上，恨不得将顾莞宁身上给捅个骷髅出来。
“上不得台面的家伙，若我顾家因为你而名声受到损害，你姐姐被你牵连，我便亲手打死你。”
顾莞芸连忙道：“妹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妹妹只是头一次出门，或许被那万花迷花了眼。”
“对不对，妹妹？”
顾莞芸同顾莞宁挤眼睛。
顾莞宁还没说什么，顾父却开了口，“还不是上不得台面。”
顾莞宁便有些委屈道：“若说我为何上不得台面，还不是因着父母从前从未带我出过门，又怎么能怪我。”
“我头一次出门，去的还是东宫那样的地方，连路都认不得。”
“母亲和姐姐倒好，分明知晓我是头一次去，寻不到我的人，便就不寻了。”
“如今却来怪我连累你们。”
顾莞宁无声的落泪，好不凄惨的模样。
顾夫人和顾莞芸闻言都惊着了，原主素来都是个闷葫芦，又胆小，被人责难，从来不敢说什么。
今日却说了这么多的话。
这出乎顾夫人母女的预料，也超出了她们的控制。
顾莞芸脸色有些难堪，露出比顾莞宁还要委屈的神色，“妹妹，你怎能这般说，母亲让人找你了，是没找到才回来的。”
“而且方才我便说了，怕你的名声有损，我们也不敢让人知道。”
顾父最疼顾莞芸了，眼下见这个女儿受了委屈，比方才还要气愤。
“莞芸一片好心，却被你当成驴肝肺，一点儿也不知感恩的家伙，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顾父说着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茶盏便要扔到顾莞宁的身上。
顾父是朝准了顾莞宁的头上砸去了，顾莞宁瞧见了，自然要躲，这一躲，茶水便溅到了离她最近的顾莞芸的裙衫上。
顾莞芸惊叫一声，暗含怨怪。
顾莞宁也十分惊讶的说道：“姐姐，你有没有被摔疼，都是父亲摔的你。”
顾莞芸眼底快速积蓄出泪珠，“妹妹，我当然不会怪你，只是你怎能将这事推给父亲，分明就是你......”
“姐姐，我没有摔你呀。”顾莞宁端的是十足十的无辜。
顾父虽只靠着顾夫人，才得了这么一个微弱小官，在外头的时候没少被人欺压，可在家里，在顾莞宁面前，他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接连被这个自己都看不上的庶女反驳，顾父心里的愤怒几乎到达了顶峰，目光掠过屋内，寻到根棍子，竟要往顾莞宁身上打去。
“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女，早知今日，在你生出来的时候，我便该将你给掐死，没的在我跟夫人面前碍了这么多年的眼，倒养出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顾莞宁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要逃的。
她逃，顾父便在后面追，顾莞宁先前伤到了脚，眼下却还跑的飞快，顾父愣是没打到顾莞宁一点，自己反而被扳倒，累的够呛。
顾夫人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老爷你消消气，先坐下休息休息，莞宁也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不久便要出嫁了，说不得往后还能成为老爷的助力，父女之间不必闹得这么不可开交。”顾夫人这话说的颇有深意。
顾父闻言却冷笑一声，“就她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能嫁个什么好人家，指望她还不如指望我们家芸儿。”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顾夫人在一旁不住的劝着。
搁在往常，顾夫人当然没这个闲心去劝说顾父，她巴不得顾父能将顾莞宁打死。
但顾夫人这不是有用到顾莞宁的地方，便也替顾莞宁说了几句好话。
顾莞芸则拉着顾莞宁的手道：“妹妹，今日是你过分了，一会儿同父亲赔个不是，姐姐再替你说说情，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顾莞宁没怎么听这话，她只是看着顾父和顾夫人。
顾父出身微寒，当年为了迎娶身为尚书之女的顾夫人，花费了许多心思。
顾父常年自诩深爱顾夫人，待顾夫人更是小心翼翼，是附近口口相传的好男人。
只这样的好男人却有一个污点，那便是当年顾父醉酒归来，因顾父闻不得酒味的原因，便宿在了厢房中。
顾夫人派了婢女过来照顾顾父，也是那一日顾父醉酒，强迫了原主的生母。
事后顾父将原主的生母打了个半死，来向顾夫人表忠心。
之后更是要将原主的生母给发卖。
身契在主人家中的奴婢，原就仿若浮萍一般，命如纸薄，去与留从来由不得自己。
但就在原主的生母要被带走的时候，被发现有了身孕。
原主的生母那时候还没满十五，在顾夫人手底下干活，也从未有过男人。
这个孩子只会是顾父的。
顾父那时候和顾夫人成婚五年了，只有顾莞芸一个女儿。
那时顾父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孩子就对原主的生母心软，并且让人给原主的生母带来了落胎药。
关键时候是顾夫人留下了原主。
也是想着若是个男孩子，也算是对顾家老夫人有了交代。
顾父却说不必，最后在顾夫人再三要求下，原主才被留下。
只是原主到底是让顾父和顾夫人失望了，原主是个女孩子。
当然，原来的生母在生下原主后，也被一碗毒药毒死了。
此后数年，原主听到的都是顾父同顾夫人是如何的郎情妾意，琴瑟和鸣，原本他们是可以成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的，但因为有原主的生母的存在，有原主的存在，就这样成为了二人之间的污点。
原主也因为这个原因，不被府上所有人待见，顾父更是厌恶她到了骨子里。
然而知晓一切的顾莞宁却知，顾父哪里有自己嘴上说的那般深情，他后来抱回家的那个嗣子，就是他的外室子，却哄骗顾夫人说是他族中一个堂弟的孩子，被寄养到了顾夫人的膝下。
这一对男女，男的渣，女的刻薄，此刻在一旁不住的贬低着顾莞宁，只让人作呕。
以至于顾莞芸那话说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顾莞宁的反应。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上前通传，“宫里有人过来了。”
顾父和顾夫人齐齐一愣。
宫里来了人？
宫里人来他们这一个小小侍郎府做什么？
顾父是真真实实的懵逼，顾夫人和顾莞芸想的却有些多。
顾莞芸和太子有奸情，之前又撺掇着太子迎娶顾莞宁为太子妃，眼下不免就想着，难不成太子的动作这样快，便已经求来了赐婚圣旨。
想到这里，顾莞芸还有些淡淡的嫉妒，哪怕她明明知道顾莞宁不过是替她占着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一个傀儡罢了，太子不可能会喜欢上太子，但还是不太高兴。
当然也不仅仅是嫉妒，还有害怕。
怕她和太子的奸情暴露，宫里来的内侍来处置她的。
顾夫人和顾莞芸的想法大多相同，就这样，顾家一家人各怀心思的在一旁候着了。
宫里的内侍虽只是个太监，却代表着皇家，他们自然小心翼翼。
尤其在发现来人是皇帝身边的万公公时候，一个个的更是赔着一万个小心。
只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万公公亲自登门，既不是说太子妃的事情，也不是说太子同顾莞芸的奸情，还是询问他们府上有没有在东宫中伤了腿脚的人。
瞥见顾家众人面上的不解之色，万公公笑呵呵的说：“顾大人不必惊慌，原是今日明玉郡主去东宫的时候带上而来她养的一只小犬，小犬不小心伤了一位姑娘，正伤到了脚上，那姑娘匆匆离去，明玉郡主觉得过意不去，便想将人寻到，赔些银钱。”
这自然是托辞，一则是那事到底事关女子清誉，不好直接拿出来说，二则若将皇帝给搬出来，便少不得有心人想攀龙附凤，前来冒认。
不如借着明玉郡主来说，这等小事，也没人会花心思冒认。
此时顾家一众人不约而同的便想到了顾莞宁，顾莞宁刚刚回来的时候，腿脚便有些被伤到了。
但无论是顾父也好，还是顾夫人也罢，都不想顾莞宁借此同明玉郡主搭上关系。
明玉郡主是康郡王的女儿，因生得玉雪可爱，皇帝见之欣喜，便破格封了这小侄女为郡主。
宫里的几位娘娘也都格外喜欢明玉郡主，明玉郡主是这京中身份最高的闺秀了，若得了明玉郡主的青眼，身份可是提高一大截的。
他们可不愿意给明玉郡主这个机会。
顾大人和顾夫人心里还想着，能不能让顾莞芸来冒认。
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若是万一穿帮了，便就丢脸了。
顾大人于是道：“我家中只有两女，两女皆都完好无损，应该不是明玉郡主要寻的那人。”
万公公的目光隔着顾大人，望向了顾大人身后的顾家两姑娘身上。
只顾莞宁和顾莞芸都站在一旁，倒看不出什么不同。
顾莞芸瞧着穿着艳丽，同那日里误闯进来的姑娘一点儿也不像。
至于顾莞宁，这姑娘低垂着头，也看不出什么。
万公公道：“那咱家便先告辞了。”
顾父还想留万公公喝茶，但被万公公婉拒，“咱家还需得去到另一家里瞧瞧，皇上还等着结果呢”
这话便是让顾父心中一个“咯噔”，这么简单的一点小事，怎的还需得去向皇上禀报。
皇上那么闲的吗？
再一想，今日过来的人还是皇帝身边的万公公，万公公那是什么人，皇帝身边最离不得的人了，便是皇帝喜欢明玉郡主，宫里却也不是没有旁的内侍了。
顾父想了许久，总觉得事情不像是万公公说的那样简单。
顾父将这想法同顾夫人说了，顾夫人面色也凝重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呢，同皇上有关的事，莫不是皇上看上了谁？”
顾夫人的目光落到了顾莞宁的身上。
顾父却径直摇头，“不可能的，她什么身份，皇上怎会看上她。”
顾夫人也觉得不可能，若真是如此，这样好的一步登天的机会，那方才的时候顾莞宁肯定会主动站出来承认的。
顾莞宁没有，说明没有这回事，亦或者即便有这回事，这人也不可能是顾莞宁。
但即便这样想着，顾夫人也觉得为了以防万一，一会儿还是得私下里问一问顾莞宁。
顾父还想收拾顾莞宁，顾夫人却将人拉着回到了房中。
“妾身有些事情要同老爷说。”顾夫人脸色凝重。
顾父只得跟着回去了。
在房中，顾夫人将她同小崔氏，小崔氏同宁王和太子，以及顾莞芸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同顾父说了一通。
顾父震惊的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这辈子做的最大的梦就是娶了崔氏，但如今崔氏告诉他，当今的太子竟是他的外甥，还喜欢他的女儿。
他是不是在做梦。
“只是太子如今羽翼未丰，还需得靠着皇后和宁王妃坐稳太子的位置，皇后强势，不允许太子迎娶我们家莞芸。”
崔氏这话，将顾父原本沸腾的一颗心浇了一个透心凉。
可顾父想要借着女儿一步登天做太子丈人的心到达了极点，仍旧不死心的问道：“那做妾呢，让莞芸进东宫做个妾室，也不算委屈了莞芸。”
“毕竟那可是太子。”
“也不行，到时候皇后为难我们家莞芸，太子也不好插手，如今太子还没有娶太子妃，若往后娶了太子妃，莞芸的日子更加难过。”
接着顾夫人便将自己的谋算同顾父说了一通，“我只怕老爷舍不得。”
顾父道：“让她做太子妃，原就是她的荣幸，是我们家莞芸抬举她，才让她有这样一个机会，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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