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睡觉？趁现在偷偷看看纪无华不是更好？想法一冒出，许静波顿时睡意全无，她在心中默数了三声，三声过后，她睁开眼看向了纪无华。看到纪无华的一瞬间，许静波忽然呆住了。
纪无华在哭。确切来说，纪无华在无声哭泣。纪无华虽然闭着眼，但眼泪正在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流，许静波看得清清楚楚。许静波有点慌。以前从未见纪无华哭过，许静波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许静波鼓起勇气伸出手，然后擦了擦纪无华脸上的泪水。
纪无华动了动，他睁开眼说：“怎么了？”
“你怎么哭了？”许静波趴在纪无华耳边悄悄说。
“没有啊，我……”纪无华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眼睛睁得很大，“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怎么流眼泪了？”
许静波哼了一声，她气呼呼地说：“你蒙谁呢，你连自己流眼泪都感觉不到？不想说算了，我还懒得听呢。”
纪无华将脸上泪痕擦得干干净净，他说：“我没有骗你，刚才闭眼准备睡觉，就忽然觉得鼻子很酸。我什么都没想，就是突然很难受，眼泪是怎么出来的我确实不清楚。”
许静波听得一愣一愣，她说：“竟然有这样的事？天呐！”
“千真万确。”纪无华字字有声。
“那好吧，你这个人我也明白，如果不想说就会直说，不会这样拐弯抹角的。”许静波说。
“只是对有些人有话直说而已。”纪无华再度闭上眼，“我先睡一会儿，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别累着。”
许静波心中一暖，她“嗯”了一声。片刻之后，许静波睁开眼睛，她噘起嘴巴亲吻空气，但她知道自己的亲吻对象并非空气，而是近在咫尺的纪无华。
保持上升状态持续了大约半小时，接着慢慢平稳飞行，机舱里的乘客也慢慢活跃了起来，有人开始听歌，有人开始看视频，有人开始看书。
纪无华一行人中，丽最先睁开眼，扫视一圈后，她将一直放在腿上的平板电脑打开，划拉一阵后，她碰了碰纪无华。
纪无华睁开眼问：“怎么了？”
“在医院分开时，我说过要给你们看一些东西的。”丽将手中的平板递给纪无华，上面插着一副白色耳机。
纪无华接过平板，他看了一眼问：“这个是？”
“戴维斯的一点资料。”
“竟然是视频？有心了。”纪无华刚说完话，许静波就睁开了眼睛，她一把抢过纪无华手中的耳机，先给自己塞上，然后把另一端递给了老徐，老徐摆了摆手说他不戴耳机。许静波又将耳机递给纪无华，纪无华已经点开了视频，他一手接过耳机塞进耳朵。戴好耳机后，纪无华将平板递给了许静波。许静波将平板轻放在大腿面上，三人静静观看了起来。
视频的画质很一般，跟电影画质差了一大截，而且是英文配音，好在有字幕。视频一开始是戴维斯的大致介绍，看到“地下电影爱好者”这几个字时，纪无华的眉头皱了一下，接下来，字幕开始吐出其他信息。
戴维斯曾是一家电影公司的老板，公司位于东欧，以拍摄地下电影为主，除此之外，戴维斯还参与了多起杀人、抢劫、贩卖人口的犯罪活动。
许静波边看边咬牙：“果真是个畜生。”
之后，视频以幻灯片的形式播放了几张图片。图片上的戴维斯穿着黑衣，他总是单手捏着一个头罩，图片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他另一只手提着的东西——有人的头颅，有刚出生的婴儿，有血淋淋的内脏，还有麻绳一样的肠子。图片都是彩色的，许静波忽然一阵反胃。纪无华还注意到了戴维斯的眼神。
纪无华想起来，跟他对打时戴维斯的眼神一开始是平静的，那样的眼神几乎可以形容为“空洞”，那说明了一个事实：在平常人看来代表暴力和血腥的地下黑拳，对戴维斯来说却是习以为常的。这些照片上的戴维斯，其眼睛精光灼热四射，其神态兴奋如同野兽，这就说明他并非已经习惯血腥，而是本性嗜血、兽性深植的。
再往下又是两段短视频。
第一段，一个男人，穿着背心，在火堆旁边吃烤肉，猪腿似的烤肉，旁边是一堆骨头，其中有人的颅骨。视频是快进形式制作的，男子吃烤肉的过程一闪而过。只剩下一根粗壮骨头的时候，男人开始放声大哭。接着走过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轻拍男人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另一个男人这时摘下了头套，正是戴维斯，戴维斯对着镜头摆了一个笑脸。第一段视频到此结束。
第二段，全程都是一个女人在挨打，打她的人是赤着上身的戴维斯，他手里的工具是一条长鞭，鞭子上镶满铁钉、刀片，女人一直在大喊求饶，但直到她的两只眼睛被打瞎戴维斯才停了手。然后他将奄奄一息的女人绑好塞进了高大的烤箱。视频最后的画面定格于一个烧鸡一样的人体。
视频的全部内容到此结束。
丽拿回自己的平板，她说：“第一个视频里，男人吃的烤肉来自她妻子。”
许静波忽然解开安全带然后跑向了厕所。纪无华定定坐着，他的心跳在轻微加速。早知道要看这种东西，纪无华想，中午吃什么烤全羊，现在想起烤肉就恶心。
“以前听人提起过地下电影，刚才那两部就是吧。”老徐叹了一口气，“这东西真的不能看，太黑了。”
“我小时候接触过地下电影，为了锻炼心理素质。实打实的录像对我确实有效，可以早早锻炼见血不晕、不惧死亡的素质。在医院的时候我想到了这个，也算有心理准备，但看完后还是恶心。”纪无华说。
“老徐，说实话，你怕么？”丽凑到了纪无华跟前，同时她也离老徐近了些，这样她方便问话。
“不仅怕，还后怕。”老徐回答。
过了一会儿，许静波也从厕所回来了，她脸色惨白。
“吐完了？”纪无华帮许静波系好了安全带。
许静波点了点头说：“完了，留下心理阴影了，太可怕了。”
直到这个时候，许静波才想起来，在医院时，纪无华对丽流露过杀意，其实那并不是针对丽的，而是针对戴维斯的，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这样的。纪无华根本没有憎恨丽的必要，大概那个时候纪无华就猜到了丽要揭露的事情。
许静波对纪无华又多了几分好奇。如果以后有机会，那一定要问清楚缘由，许静波想。按理说，纪无华近乎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武痴，能大概预知这种事情，说明他是了解这种事情的，不像她第一次接触这么恶心的东西。
“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害怕这种事情也很正常。现在你们知道保家卫国是什么概念了吧？”丽微笑着说。
许静波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这种事情还能扯到保家卫国？难道哪个国家层面的也参与这么没人性的事？”
“那倒不是，只是这种电影的演员大多是从那些动荡国家买来的，有的人贩子以此为生呢。国家弱小的话，出国旅游被拐走的可能性都大一些。举个例子，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些国家，政治剧变后，帮派直接干起了贩卖人口的行当，那些人将本国的妇女儿童卖给需要的人，只要有钱拿就行。”丽解释说。
许静波轻声嚷嚷：“还有没有王法了，只要有钱拿就行？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这么廉价？”
“你虽然去过不少西方发达国家，但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国家中的一部分体面人，正是消费这些地下电影的主力。”丽说。
“只是人性问题吧，再发达的国家也存在不为人知的黑暗面。”纪无华说。
丽点了点头说：“我并不是要针对哪个国家，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国家，自己生长的环境，自己一定要出力守护，当然，有钱拿绿卡的话可以无视我所说的。”
许静波愣了愣，她猛地一拍纪无华的胳膊。纪无华正在发呆，被这么一拍，他整个人抖了一下。看向许静波时，他见她振振有词：“就算有钱也不拿绿卡，就算每天待在大西北我也不去阿美瑞克。丽姐你放心好了。”
“大西北怎么了？你好像很嫌弃的样子。”纪无华半眯着眼说。
许静波连连眨眼，她说：“大大大西北对女孩子的皮肤不好啦。”
纪无华笑了笑说：“别担心，找人配一方中药给你，只要你肯喝，皮肤一定水灵。”
许静波心里略激动，她笑得不知该说什么。
“选择在哪里生活是你的自由，许静波，我没有丝毫干涉你选择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了。”丽说。
许静波看丽一脸严肃，她知道自己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丽是这种反应。许静波用哭腔在心里说“知心大姐姐又翻脸了”。
丽也觉得自己严肃了点，她清了清嗓子说：“所以说，我们这次要干的事，是不是替天行道？”
许静波抢着回答：“嗯，替天行道！”
纪无华低头应和：“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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