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因果循环
婚宴当天
星月身着一身红蓝喜服，全身上下都镶嵌着珍珠，金豆
发冠头饰，都是用的最好的
因为用了胭脂水粉，气色也比昨日看起来好了不少
除去及笄那日，宫尚角平时见她都是淡淡的妆容，犹如那白色的栀子花，散发这独有的魅力
可今日却不同，她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美艳又不失俏皮，性感又不失可爱
喜婆给她戴上头盖，宫尚角想亲自送她过去，就让宫远徵回了徵宫等待
宫尚角一步一步小心搀扶着她出门，一遍一遍提醒：“小心拐角……小心阶梯，路有些滑，慢些走！”
星月噗嗤一下笑出声：“有哥哥在，就是感觉特别好！”
宫尚角勾勾嘴角：“之前就总在想你出嫁时候的场景，没想到，真的到了这天，还有些舍不得了！”
因为红盖头的原因，星月看不见宫尚角的神色，只能通过他的声音判断，他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她轻声唤道：“哥哥……”
宫尚角轻声应道：“嗯？”
她嘴角扬起再次叫道：“哥哥……”
他也同样回应：“嗯！！”
一直反复了好几次，宫尚角都耐心且宠溺的回应着
角徵两宫的距离，不算远，但他们却好似走出了好远的感觉
当来到徵宫门口，他亲手把自己的妹妹，交到宫远徵的手上时，心中难过顿时涌上心头、
他眉头微微蹙起，想笑面对一切，可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
看着那对新人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感慨万千，心里突然好似少了某样东西，他忍不住出口叫住她：“小雪……”
她听见，回头望去，朝他挥了挥手：“哥哥！”
宫远徵也同样叫着：“哥哥……”
徵宫正堂内，就来了宫门内的几个人
雪重子，雪长老，孤山浅，云为衫，宫子羽，宫紫商，金繁他们都在里面等着
月长老拿着一个卷轴，站在上座的旁边，为他们主婚
之所以这个位置是他，也只是因为星月的那句话
“月长老，那我以后就叫你月老了！”
月老不就是负责牵红线的吗！
白羽同金复站在一起，两人都笑脸相迎，还带头起着哄，让原本沉重的气氛，一下子就拉了上去
一拜天地，两人牵着一条红绸花环，转身对着天，深深鞠了三个躬
二拜高堂，长兄为父，正堂上座，两人对他也鞠了三个躬
直到夫妻对拜时，星月站不住，打了个踉跄，被宫远徵及时的扶住：“还撑得住吗？”
宫尚角也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星月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一滴滴血，就从红盖头里，低落了下来，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星月见状连忙擦掉，拿着红袖子盖在上面
拉着宫远徵的手扯了扯，示意自己还可以撑得住！
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但看见她慌张的动作，又都默契的装作不知道
夫妻对拜，又是三叩首
三拜九叩，佳节礼成
这一日，她终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从角宫的小姐，成为了徵宫夫人
宫远徵帮她掀开头盖，旁边一阵欢呼声说着：“好美！”
可却有一个人，再也忍不住，只身去到一旁，平复心绪
金繁见状连忙上去，抱住她劝解安抚
她努力笑着环看四周，爱她的和她爱的人都来了、
恍惚之中，她好似看见了爹爹，娘亲，还有宫朗角，以及宫远徵的父亲，宫云徵
她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嘴里的血腥味，止不住的往外涌
所有人顿时都慌了神，纷纷跑上去，将她围住、
她靠在宫远徵的怀里，大口大口得呼吸，这一路走来，她好似用掉了所有的力气
耳畔出现一个声音：“星星，别愣着了，我们去玩儿雪啊！”
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阿雪，阿娘不在，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她低头轻语：“是……幻觉吗？我听见了娘亲和石头在叫我！”
所有人顿时一下愣住，面面相觑，满脸忧伤与哀愁
宫尚角拉着她的手腕，脉搏越来越弱，好似都快感觉不到了
他一遍一遍叫着她，想要将她叫醒：“小雪……哥哥在这儿，你看看我好不好！！”
星月抬眸望着他，用力挤出一个笑道：“哥哥……今日……我…很开心！！”
宫子羽俯身看着她：“没事的！！”
星月却看着他说：“执刃这个位置……挺适合你的！但若是重来……我还是……还是会想让……哥哥来做！他……为宫门……付出……太多…太多！”
“哥哥要为自己而活……咳咳…噗…”
白羽上前焦急道：“你不要再说话了！”
星月拉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最后一次做着属于她们之间的手语
“我会永远记得你！我爱你！”
星月先是点了一下心口，又点了两下太阳穴！
白羽领会，眼泪一下忍不住掉了出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星月轻笑，抬眸望着宫远徵：“我想去看晚霞，我想看漫天星光！”
宫远徵一把将人抱起，穿过人群往外走，去到山峰最高处，让她依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漫天的霞光
她轻声唤道：“远徵哥哥！！”
他回应：“嗯？我在！！”
她轻笑：“夫君！！”
他同样回应：“夫人！夫君在这儿！”
天空温暖的霞光，照印在她的脸上，倒印在她眼中
宫远徵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牵着她冰凉的手，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却又倔强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星月望着那晚霞道：“夫君可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宫远徵摇摇头
她虚弱无力继续说：“我最喜欢，远徵哥哥，意气风发时候的样子，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站在那儿，我就喜欢他……我最喜欢远徵……哥哥了！”
宫远徵拨弄着她的手指，与其十指相扣，深呼吸一口气，又吐出来道：“我也很喜欢小团子！”
星月又问：“你还从未跟我说过，小团子名字的由来，还有……我想知道……远徵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宫远徵抿嘴，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开始讲述着他们的相遇
“初见你时，你还特别小，奶乎奶乎的，还对着我笑，像个小糯米团子，那时你没有名字，我就想着，用这个名字叫你！”
“后来，角宫的辰叔叔就把你抱走了，我想去看你，但是……我不敢……后来我又在父亲的……”
话音未落，耳旁传来一声再细微不过的声音，犹如蚊子一般无二
“我-爱-你，要活……着……”
靠在怀里的人，卸了力，与他十指紧扣的手指，也松开了
没有了脉搏，没有了心跳，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静得他只能听见自己的抽泣声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将人搂的更紧，可却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他望着远方落下帷幕的日光
整个世界同他一样具象化，他失去了他生命里的光，从此他的世界，全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暗
那一晚，宫尚角拿着两张绣帕，在院落里坐着，一张上面是老虎刺绣，另一个，这是两朵栀子花！
夜晚的雪，一直下个不停，风也一直不停的在吹，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就好像是他们的小雪，在和他们坐着最后的告别
出嫁之日，诀别之时，天人永隔
山坡上，宫远徵还抱着星月坐在那里，从未离去，他们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他伸手去接，雪在他手心化成水
在他眼里，这雪是她，这风也是她，他又怎么舍得躲开呢
翌日
角宫台阶上多了一个雪人，山坡之上也是
厚重的雪铺在他们身上，他们好似已经麻木，没有了半分知觉
孤山浅能理解他，但又担心他身体受损，就熬了一些姜汤，端去院子里递给他：“公子，我相信，小雪也不希望看到你如此对待自己，我知你难受，但也要保重身体啊，喝碗姜汤，去看看阿钰好吗？”
他微微回过了神：“阿钰……”
孤山浅接话道：“对！阿钰，这个名字还是小雪娶的！”
他转头看她
天边升起一道天光，太阳升了起来，温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带去一丝暖意！
大雪过后，总有暖阳
可他的世界，从此一片冰凉，再起不了任何波澜
那日，宫紫商因为悲伤过度，导致提前生产，可因为种种原因，孩子一直迟迟生不下来
稳婆医师一同想遍了各种方法，加上产妇情绪又不稳定，生产更是难上加难
周医师说之前都是宫远徵在帮她把平安脉，她了解她的所有事情，这得去请他过来才行、
金繁听闻，带着人到处寻找，最后在后山的那个小山坡，找到了他
金繁好似看到希望，上前俯身半膝跪在地上，焦急拱手道：“徵公子，紫商大小姐难产，还请徵公子随我走一趟！！”
宫远徵心如死灰，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坐在那儿，呆呆的目视前方，犹如一尊冰雕
金繁害怕，上前探了探两人的鼻息，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也知道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但现在确是火烧眉头的大事，他顾不得一切，上前把这他的肩膀将人摇醒：“求徵公子去看看紫商，她可是雪小姐最好的姐姐，她现在性命危在旦夕，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我求求你！”
过了半晌，宫远徵才转头望着星月，轻轻一吻落在额头道：“小团子想让我救，那我便救！”
说罢他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望着跪在地上的金繁，冷冷道：“带路！”
金繁听见，赶忙带路
一路以最快的轻功，来到商宫
宫远徵抱着星月，谁也不理，直直进入宫紫商的房间，他首先不是去看宫紫商
而是四处看着，好似在寻找着什么，看见一旁窗边的软榻，将人放在上面，轻抚着她的脸道：“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所有人都看懵了，但又很快回过神，和宫远徵交代着一切
“孕妇情绪不稳定，那里太过狭窄，生不下来……”
宫远徵毫不顾忌，直接掀开盖着的被子，稳婆连忙阻拦：“徵公子，这怕不妥！！”
而他却只是说：“拿白酒，一把刀，加上缝合针线……”
医师立马将东西拿了过来，宫远徵接过白酒，先是倒了大半在自己手上，然后又把刀消毒
下一瞬，房间里传出惊呼的惨叫声，宫远徵只冷冷道：“按住她！”
然后又接着动作
不一会儿，一个婴孩儿呱呱落地，链接着胎盘，他一起拖了出来，将其交给稳婆照料
而后又给她进行缝合
完工后，他毫不犹豫转过身，接下来就交给他们，没问题的
宫远徵看着自己满身的血渍，即便是将手上的清洗完毕，也不舍得去触碰她一分
他犹豫良久后，选择脱掉外衣，只穿着一身里衣，抱着她出了商宫房门道：“我带你回家！”
云为衫首先看见他，连忙叫道：“远徵弟弟……”
宫子羽见他出来，又一身单衣，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我不劝你，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
宫远徵不等他话说完，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还自言自语道：“她睡着了，你们别吵醒她！我们现在要回家了！”
看着他如此模样，两人也是心疼到不行，也不知道宫尚角那边如何
打击如此大，肯定也是不好受
宫门四宫之间，好似现在就他还算清醒，他是执刃，得承担起这份责任才行
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宫紫商生了一个女儿！金繁喜极而涕，后怕的站在一旁悄悄掉眼泪
一日后，徵宫之内大办葬礼，正堂内，宫远徵看着棺材里的人，一下就坐了进去，与她躺在一起
棺材板合上的那一瞬间，他望了眼旁边的人，又闭上眼睛，在这一刻，他居然感到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好似与外界隔离，在这儿只有他们俩，他靠在她的肩侧，还像以前一样抱着她，嘴里小声嘟喃：“小团子若是我现在下去，你说能和你相遇吗，你会不会怪我，怪我不听你的话，好好活着！”
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亡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里面睡着了
外面他们说话的声音
宫子羽：“这棺材板怎么就合上了！”
云为衫：“不知！对了！！怎么不见远徵弟弟，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不在？角公子！！”
没有听见宫尚角回应的声音，倒是孤山浅帮着回应道：“许是心情不好，找地方发泄去了吧，可能……在药房，亦或是花房！”
她也不确定，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停望向宫尚角
宫尚角舍不得，想再多看她一眼，就上前打开了棺材板
震惊且诧异的看着里面的人：“宫远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们听见，立马上前去看，只见狭窄的棺材里，居然挤着两个人
宫远徵靠在星月的怀里，除了胸口在起伏，基本没有半分反应
若不是宫尚角来看了一样的话，他也会被活埋进去的吧
宫子羽上前想把他拉出来：“宫远徵，你就让小雪安心上路，不行吗，你这样她如何放心得下！”
却被他无情甩开：“不用你管！”
所有人看向宫尚角，现在也只有他能制服住他了
宫尚角蹙眉望着他们：“白羽走了，她走之前交给了我一样东西，其中有一样，是给你的，她找不到你，就放在了你的房间，看你样子……你应该是还没回去过，去看看吧，里面应该有她想和你说的话！”
他没有强制他，因为他很能理解宫远徵
前一天拜堂，后一天就是葬礼，这换作谁，都不能接受吧
宫远徵睁眼望着她，一下坐起身来，往外走去，回到房间
矮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盒子
里面放着一些星月平时的随身物件，还有一张地址图，以及完整的无量心经，还有一封信
除了宫远徵，没人知道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宫远徵看完信后，又在房间里呆了好久好久才出来
出来之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葬礼之后，他们在宫门内过完头七，就出了远门
这次去得比以往都还要久，整整有两个月的时间
他们回来时，马车上，装满了货物，两人也是受了许重的伤，像是大战过一场
宫远徵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还未来得及疗伤，他就去了星月的坟前
把锦盒放在墓碑前说：“传说是真的，哪儿真的有女神泪，可惜……就算传说是真的，也用不上了！”
宫远徵将锦盒埋藏至她的墓碑旁边
疗伤时，处理好徵宫内务
伤好之后，又以出门散心为由，独闯大江南北
他想起星月说过的话
人生在世，总要去外面看一看，闯一闯，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
宫远徵不是执刃，无需守着宫门不放，只要处理好内务，也该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认识一些不一样的知己好友
他还很年轻，属于他的未来，这才刚刚开始，他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他不应该被一点情感波折所束缚
宫远徵会去走遍她说过的每一个地方，翻越山川，行过海域
三年之后，他回到宫门，同时也带回了不少灵药，他拿着一本又一本笔记，她的墓碑前，讲述着所有过往经历
他们每年都来，孩子们围绕在坟前，一口一个叫着小姨，姑姑
还围绕在宫远徵身边，叫他叔叔，舅舅想要让他开心一些
回到徵宫，他独自一人望着那天井里的大树，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小叔！你在看什么？这棵树就这么好看吗！”
他转过头去看他，好似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那时他也曾问过父亲一样的问题
“父亲！你在看什么，这棵树上有什么？”
他上前抱着阿钰，也好似抱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阿钰指着树上的一个角落问：“小叔，哪里怎么有两个灯笼，既然挂在那儿，为什么它不亮，还要用伞挡住呢？”
宫远徵释然轻语：“因为……她需要保护！”
阿钰不懂，天真的捞了捞头
不过多久，角宫生了二胎，还是对龙凤胎
女孩儿还是妹妹
角宫之内，依旧是两个哥哥，带着一个妹妹、
大哥跟着宫尚角，负责角宫责任继承
二哥则是跟着宫远徵，学习药理，但也依旧要精通武艺
妹妹则是跟着孤山浅，学习女工，学习琴棋书画
十八年后，在一个雪夜里，他看见了那个身影，她转过身来，还如当初一般美丽
而他已经变得沧桑不已
她来到他面前，轻轻一吻落在额头
她轻声唤道：“远徵哥哥……”
宫远徵有好多话想要和她说，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有去外面看过，还交到了许多知己好友，但却无一人比得上她
他想告诉她，自己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
可再多的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汇聚成了一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她指着一旁的秋千说：“我想坐秋千了，远徵哥哥帮我推好吗！”
宫远徵笑着点了点头，帮她推着秋千，又同她坐在一起，看着天空中的那轮血月
一旁传来尖叫声
巡逻侍卫听见动静，来到徵宫，发现宫远徵
坐在门口，肩上铺满了雪花，没有了任何生气
侍卫将他抬进房间，叫来他的徒儿，还有几个医师
又去通知了其他三宫的人
那夜的徵宫，挤满了人
角宫二哥宫念角告知所有人，宫远徵是服毒自尽，嘴角到现在都一直挂着笑，没有任何痛苦的离去
也许他等这天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考虑到徵宫不能断送在他的手上
在看见宫念角学有所成，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教他的时候，留下一封遗书，交代他就是下一任徵宫宫主后
就离开了这个世间，去寻找属于他的那个女孩
他好似没有半分犹豫，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着与往日的他有些相背
但至少这样对他来说，是幸福的
多年之后，有人从他抽屉里找到了那封信，信件花黄，字迹依然模糊不清
但背后有另一个字迹写着
“我已完你所愿，事愿已成，是时候去找你了，我的小团子！！”
徵宫门口坐着一男一女，手里拿着那封花黄看不清字迹的信
女子问：“小团子？是谁啊？好可爱的昵称！”
男子宠溺搂着她的腰：“谁知道呢！父亲的师傅，好像就叫宫远徵来着！远徵，圆子，小团子，合起来不就是……团圆！”
女子又问：“那父亲的名字为念，挂念的念，这又是挂念谁呢？”
时过境迁，他们也终将离去，归于尘土
他们的爱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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