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来了。”文竹一踏进工作室，一一便迎上来告知，“上次那位沈编辑又来了，在会议室等你呢。”
“好。”文竹应道，“我放下包就来。”
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位女士正垂首专注地拨弄着平板。她齐肩的中长发柔顺垂落，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泛着健康的光泽。几缕发丝不经意滑落颊边，被她习惯性地、轻柔地拢至耳后，小巧的珍珠耳钉在发间若隐若现。侧脸看去，妆容干净清透——眉形柔和，唇色是温婉的豆沙色，衬得人沉静内敛。
文竹的目光无声地掠过对方。一件质感上乘的燕麦色高领羊毛衫贴身包裹着脖颈，传递着暖意。剪裁利落、线条流畅的米色羊毛大衣，随意搭在身后的椅背上。
门口的光影变化引起了沈奕音的注意，她抬起头。看过文竹的照片，她立刻认出门边这位正是她要找的人。
“文老师您好。”她立刻起身，皮质切尔西短靴在地板上敲出“咚咚”轻响，同时向文竹伸出手。中指上一枚素圈戒指，与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极为相称。“我是《仕度》的编辑沈奕音，您可以叫我小沈。”
文竹伸手，轻轻一握，“您好。请坐。”
“谢谢。”沈奕音依言落座，语气带着歉意，“没打招呼就过来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文竹道，“听一一说你上次也来过，是我该说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哪里的话。”沈奕音笑道，“刘备三顾茅庐才请得动诸葛先生，我才来第二次就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文竹绕开客套，随口问：“您是南方人？听口音有点耳熟。”
沈奕音莞尔：“我以为自己普通话挺标准呢，没想到文老师还是一下听出来了。我是南远人。”
文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迅速恢复了镇静，客气道：“南远，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是的，南远确实很美。”沈奕音回忆着，“我记得您去过南远。您为段欢拍的那组海边照片，就在我们那儿。那组作品，真是把段欢的特质展现得淋漓尽致，非常美。” 显然，她做足了功课。
文竹不想再听这些场面话，“嗯，那是六年前的事了。你这次来找我，具体是？”
“哦，”沈奕音不再绕弯子，“我们杂志《仕度》，不知您看过没有？”
“看过，挺不错。”
“能得到您的认可，与有荣焉。我再简单介绍一下，《仕度》定位是高端都市生活与格调。虽然是初创杂志，但从前两期的发行量看，势头非常可观。毫不夸张地说，我们正努力成为中国时尚传媒领域的新锐力量。”
文竹从业多年，与纸媒交集甚少，直言道：“但现在，已是纸媒的黄昏了。”
沈奕音并未着恼，从容道：“您平时有点香薰蜡烛的习惯吗？”
文竹点头。
“那您喜欢看纸质书，还是电子书呢？” 没等文竹回答，沈奕音便接着说，“我想是纸质书。您前几年在微博更新日常时，常有纸质书出镜。而且，您工作室的书架上，也摆着不少。” 她微笑着，继续阐述，“就像灯光从未取代烛火，数字媒体的发展，带来的是阅读方式的丰富，而非替代。纸质书，纸质媒体，自有其不可取代的价值。恰恰因为数字媒体的低门槛，才让《仕度》这样的精品杂志，更显其精致与格调。”
文竹啜了口咖啡：“我很认同你的观点。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
“想邀请您与《仕度》合作，为杂志拍摄一组作品。我认为您的拍摄风格，与我们杂志的视觉调性非常契合。”
文竹没有立刻应承，反而反驳：“我不觉得我的风格和你们接近。你们前两期视觉前卫大胆，这并非我的路数。”
沈奕音笑意加深：“前卫大胆是《仕度》前两期的探索，而非每一期的定式。我们追求的核心是艺术性与质感。实不相瞒，我几乎看过您早年间所有的作品，深信您完全能驾驭《仕度》所需的深度。”
“你也说了，那是‘早年间’了。”文竹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现在？糖水风，大众风罢了。”
“不是的。”沈奕音语气笃定，“那是工作室面向市场的风格，并非您个人的底色。为工作室发展而调整拍摄方向，与保持个人特色并不矛盾。您完全有潜力创作出更高水平的作品。比如您这次为Season4拍摄的那组，就跳出了窠臼。”
文竹沉默了。创作瓶颈困扰她已久，这些年，艺术性与商业利益此消彼长，她几乎只把自己看作商业摄影师，而非艺术家。
沈奕音留意着她的神情，适时递上一张名片：“不要求您立刻答复。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您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文竹接过名片，目光扫过，“不用等。”她抬眸，直视沈奕音，“我答应了。”
沈奕音微微一怔，随即浮现出理解的微笑：“您不必这么快决定。因为……”她顿了顿，“这次的拍摄对象，是段欢。”
文竹尚未作出反应，沈奕音又补充道：“而且，拍摄地点，依然是南远的海边。”
“为什么？”文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我们这期选题的核心是‘变与不变’。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摄影师，跨越时间，呈现截然不同的状态与风格。难度虽大，但我相信您能做到。”
文竹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你似乎……一直在给我戴高帽子？”
沈奕音迎着她的目光，眼神真诚而坚定：“不，我是真的相信您可以。”
文竹给沈奕音的答复是考虑一下，肚子里的小生命是她唯一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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