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指着周遭的唐军士卒，试图让小女孩明白个中事理。
小女孩眨着懵懂的双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那是不是就跟阿牛没回家的阿翁一样是英雄了？”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小伙伴阿牛一直骄傲地向大家夸赞，说他阿翁是击退敌人的英雄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李煜微微颔首，继续柔声哄着小囡囡：“当然啦，你的阿翁去抗击敌人就是英雄！是唐国的英雄、是立山乡的英雄、也是你们家的英雄！”
他只能这般话语，期望能给小女孩带来些许慰藉。
说着，他将饴糖轻轻地放在她的小手上，而后轻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便转身往回走去。
见李煜离开，妇人这才战战兢兢地上前，将小囡囡紧紧地抱进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予以安抚。
汉子缓缓站起身来，双眸饱含着无尽的不舍，凝视着自己的妻女，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他心里清楚，这一分别或许便是永诀，恐怕再也无法回到她们的身旁。
“阿翁，你一定要快点赶走敌人，然后早早回来啊！囡囡会一直想念你的！”小囡囡望着自家阿翁渐行渐远的背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她的声音清脆且稚嫩，其中满是对父亲的思念与担忧。
汉子强忍着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女儿的深情呼唤。
他不敢回头，唯恐自己会忍不住再次奔回去紧紧抱住自己的妻女，只能硬下心肠，继续坚定地向前迈进。
数千名将士裹挟着三十六名汉子，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立山乡。
他们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随着他们的离去，立山乡的乡民们先是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和解脱。
然而，当那些被充军汉子们的家人恍然意识到亲人可能一去不返时，悲伤和绝望的情绪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悲痛，纷纷放声嚎哭起来，那悲切的哭声，让人闻之心碎。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终究是我们立山乡自己有眼无珠，大王没有株连全乡已是莫大的仁慈，家里少了汉子的人也不要着急，这去打仗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毕竟现在秋收已过，本也没有多少农活可做，咱们立山乡青壮之前被征召去当兵的少了吗？那不是还活着不少吗？有些都接上家人搬去襄平住了。”乡老们开始安抚众人，毕竟这去当兵也不一定就会命丧黄泉，哭哭啼啼又有何用。
要知道他自己以前也是辽东郡的士卒，受伤之后无法再战才回归家乡担任乡老。
而他根据唐军攻入辽东的时间以及士卒身上的军备，便能知晓唐军装备精良且人数众多，去攻打高句丽还真不一定会有去无回。
最后这三十六人没准还能加官晋爵、发财致富也未可知。
众人听后稍作思量，好像确实如此。
以往被征召去当兵的，虽有死亡之人，但活下来的确实也为数不少，而且有些人还因此飞黄腾达。
说不定这次去攻打高句丽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呢？想到此处，这些家眷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可是乡老，俺怕要是唐王故意......”一名妇女满脸忧虑，想要说些什么，结果话未说完就被粗暴地打断。
“什么唐王！要叫大王！！”乡老皱着眉头，语气异常严厉地纠正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再说你们担心什么？大王要是真有那个心思，何必还让他们去军队？直接杀了我们，我们能说什么？甚至就是把我们全乡都杀了，也无人敢置喙！”
听到乡老的话，大家纷纷陷入沉默，开始深思其中的道理。是啊，如果大王真存恶意，为何还要给这样一个机会呢？
这似乎表明大王并非那种残暴无情的君主。
这时，乡里年纪最大的一位老人缓缓开口说道：“你们安心，老朽观大王面相温和，不似那暴虐嗜杀、锱铢必究之人。”
随着乡老和老者的安抚，众家眷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虽然心中依然满是思念和忧虑，但不再像刚才那般惶恐不安。
毕竟人已经走了，再伤心暂时也无法归来。
此刻，他们只能先带着家里老小活下去再说。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只能在内心默默祈求家人能够平安归来。
……
襄平太守府内，李煜坐在靠椅上，眯着眼睛，盯着稽首的吴封拜倒在地请罪。
“请王上息怒，臣知错，甘愿领罪！”
“免礼！”
吴封听话地收起稽首，挺起身躯跪在地上，一脸诚恳地望向李煜。
李煜左手肘轻磕桌面，揉了揉太阳穴，在脑海中暗自苦恼：臣子太过忠心，可有些事就是做得没脑子，这该如何是好？
“你可知道，你今日若是屠了立山乡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又准备用何种说辞去向朝廷官员与百姓解释？”
吴封闻言昂起头，说道：“臣知道，多数大臣定然会认为臣乃嗜杀之人，还屠杀唐国百姓，可谓罪加一等。说辞？他们造反！”
“呵，造反？你吴封是打算把唐国所有官员和百姓当傻子吗？到时官员百姓会想是立山乡造反还是你吴封要造反！”李煜愤怒地拍桌质问，声音在整个房间中回荡。
吴封被李煜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满心委屈，喊道：“王上此言乃是诛心之言！臣对陛下、对唐国怎会有反心！”
“诛心之言？未经请示擅自调动军队，欲要屠杀唐国百姓，这难道不是事实？你莫非以为你能瞒天过海！”而后缓声道：“谷登，再者若是今日我没有去阻止你，以前的污点或许确实能够消除，但是却又会传出更大的污点。”
吴封一愣，满脸疑惑地看着李煜，显然他还是想得太过简单。
李煜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新的污点便是，我李煜拿下辽东不久，便以莫须有的理由下旨，让你吴封屠杀了归顺的襄平立山乡男女老幼三千四百五十七口人！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而你吴封也成为了暴君手下的头号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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