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川庭第二天就将天子准许江泠星一同去武陵山的消息告诉了她。
江泠星先是一愣，随后双眸不觉瞪大了些。有点惊喜，可惊喜之余又显得不安。
她抬手摸了摸盘的整齐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扯了扯将细微的皱褶给扯平。
那是种，不知道自己状态如何的不安感。
魏川庭看出了她的顾虑，手放在江泠星头顶，虚拍了拍：“母亲看见你定会很高兴的。”
江泠星抿唇轻应了声，可手还是攥着衣服，不自觉的收紧。
魏老夫人在女儿离世后，明明自己也伤心，却常常柔声安抚着那经常落泪还不肯说话的外孙女。
在两老人要离开皇城时，魏老夫人最放不下的就是这外孙女了。表面上牵着江泠星的手笑着说以后会常回来看她的，直到上了马车后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没有以后的常回来了。
其实连魏川庭都没想到，江景衔会这么简单就松口放江泠星出皇城。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当然，唯独某个厚脸皮的不咋高兴。
柳子奕根据人脉关系找到了处不错的院子，正拖着陆松一同去看。
“这虽说不大，但是也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了。现在想在皇城找到这样的一处地儿挺困难的。”柳子奕早先来看过一次，觉得还不错才同陆松说了拉着他一起过来。
“就是得翻修，太久不住人院子里杂草丛生的，瓦片也都要换。”
明明是带着他来看房子，但陆松的思绪明显就不在这上面，连柳子奕说啥都没听清楚便嗯嗯啊啊的应着。
这给柳子奕弄得，本来是情绪高涨的，现在也略微不高兴了起来。
他握拳对着陆松肩膀来了一下：“你是不是不满意这个地儿啊，如此敷衍我。”
陆松这才将思绪给转移了回来，扫了一眼大概后陪笑道：“哪能啊，柳少爷选的地儿那是顶好的！”
见柳子奕还是一脸不买账，陆松才找了个地儿靠着跟柳子奕说了他在想什么。
在听着陆松说江泠星要去武陵山看魏老夫人时，柳子奕肯定的说道：“能和亲人见见面这是好事儿。”
当他看见陆松那平日里都挑着的唇角是明显下垂着的时，揶揄的用手肘捅了捅他：“不会吧，陆大侠，心上人要离开几日你这般不舍得？”
陆松没忍住啐了柳子奕一口：“我自然是替她高兴的，我也能看出她是高兴的。”
话是这么说，但陆松的表情却是比较复杂的。
他皱着眉，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动荡。
“我去了解过了，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陆松的视线落在了一旁长高的杂草上，垂落的手正好触碰到一根狗尾草，顺势拔下后在手中把玩。
秋季的狗尾草没有了春夏的嫩绿，偏黄又带着干涩。
“除夕夜里，先皇死的不明不白，当今圣上手持利剑从宴会一头杀进深处。”
“她看着平日里的兄长们倒在血泊中，还没等缓过神来，昭贵妃自戕，所有的姊妹也都被送走。”
那狗尾草在陆松掌心窝着，三两下被团成了个小圆圈，像个戒指般。
“我曾经在想，她到底是在逃避什么，才会选择在寺庙中避世。也想过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平日里常常无意识的红了眼。”
说到这里，陆松用力眨了眨眼，却也难掩眸中的痛意。
“当我知道后，我觉得她已经很坚强了。”
“她能去见亲人，替外祖母过寿自然是高兴的事情，但我害怕她离开寺庙会不会心中不安，会不会触景生情。”
柳子奕没有吭声，安静的听陆松说完。他也拔了一根狗尾草在手中把玩，任由那毛茸茸的感觉在掌心滑过。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好友，也感慨于陆松竟然爱的如此。
气氛突然就沉重了起来，陆松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后又勾起平日里的笑容：“不提这些啦，这院子很好。”
见陆松转移了话题，柳子奕也扯出了笑容，拍拍胸脯骄傲的说道：“你不看看谁选的，小爷可是人称皇城百事通！”
临走前，陆松还拔了院子里一大堆狗尾草，在手里攥着一把。毛茸茸的垂着穗，晃起来很是可爱。
这种草野外常见，但他那从小在精致后宫长大的心上人许是没见过的，就被陆松拿去逗心上人开心了。
商量好哪天来给院子落户后，柳子奕就看着陆松离开了。在陆松的身影彻底看不见后，他抬头看了看这座马上就有主人的院落，思考了会儿后，便去了藏花楼。
柳子奕也是藏花楼的常客了，来了后左右逢源的打着招呼，满脸笑容的抬头时就见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许琅琦站在楼梯上，身如无骨般倚靠在扶手处。
“今儿又是你自个儿来的？”许琅琦往柳子奕身后看过去，那儿空无一人，她并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
柳子奕自然知道许琅琦的意思，笑着摊开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你是知道的，他最近就跟中了邪一样，整天围着那心上人，是一刻都不肯离开。”
许琅琦眼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失落，她捏着手帕一甩，转过身千娇百媚的步步上楼，还不忘留下一句客套的“柳公子喝好玩好。”
看着许琅琦上楼回房，柳子奕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的消失。他拒绝了身边围过来的姑娘，跟着许琅琦的步伐上楼后举着手想敲敲她的房门。
可那举着的手迟疑了很久，都没能敲下去。
柳子奕像个贼一般，又悄悄的走回楼梯口，扶着扶手一节一节的下楼。
走到一半时，听着这楼里的嬉笑声与打闹声，柳子奕忽的就失去了兴致，他停下脚步，靠着边坐在了阶梯上。
让人送上来酒，也没需要姑娘陪，就借着楼里这喧哗的气氛灌了自己满坛酒。
他是知道的，若不是他与陆松交好，他都没有机会认识这位许都知。
而他也清楚，他这份感情是说不得的。
即便家里对他再放纵，也不会任由他喜欢一个花楼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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