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木川的耐心快要耗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沙沙声响起。
声音很细碎，断断续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谢木川猛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瘟神也停了下来，微微侧头，深邃的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声音并不像风吹过树叶。
也不像寻常野兽活动。
更像是什么东西用极轻的步子，小心翼翼地踩在枯枝败叶上。
“沙沙，沙沙。”
声音似乎在靠近，又似乎在盘旋。
它们来自不止一个方向。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包围。
谢木川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柄，尽管他清楚，以目前的状态，拔剑也未必有多少战力。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浓密的枝叶遮蔽了视线，昏暗的光线下，每一处晃动的树影都显得可疑。
瘟神忽然抬手，指向左前方的一簇低矮灌木。
那里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但谢木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跳。
灌木丛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不是磷火那种惨淡的光。
而是一种柔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莹白色光芒。
光芒越来越清晰。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灌木后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头鹿。
体态优美，皮毛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玉白色。
它的犄角如同水晶雕琢，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正是那光芒的来源。
最奇异的是它的眼睛，清澈得如同林间最纯净的泉水，充满了灵性，正静静地望着他们。
鹿灵。
谢木川心中闪过这个词。
这绝非凡间的鹿。
鹿灵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他们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低下头，用犄角轻轻触碰了一下地面。
就在它犄角触碰的地方，厚厚的落叶突然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洞口边缘布满了尖锐的倒刺，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那是一个伪装得极其巧妙的陷阱。
若非鹿灵指出，他们刚才只要再往前一步，必然会踩个正着。
谢木川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看向鹿灵，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一丝感激。
鹿灵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望向谢木川，随即又转向瘟神。
它再次低下头，用光晕流转的犄角，指向他们前方偏右的一条路径。
那条路径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同样铺满了厚厚的落叶。
但鹿灵的动作明确地示意他们，那边相对安全。
“跟着它？”谢木川低声询问身旁的瘟神，带着不确定。
瘟神没有回答，只是迈开脚步，朝着鹿灵示意的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谢木川微怔，随即也跟了上去。
鹿灵走在最前面，步伐依旧轻盈无声。
它时而停下，用犄角点出隐藏的陷阱。
有时是覆盖着落叶的深坑。
有时是缠绕在低矮树枝上的无形丝线，一旦触碰便会引发某种禁制。
还有些地方，地面看似平坦，却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显然布置了阵法。
谢木川看得心惊肉跳。
若没有这头神秘鹿灵的指引，他们恐怕早已陷入重重危机。
他小心翼翼地跟在瘟神身后，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鹿灵踏过的地方。
瘟神走得很稳，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鹿灵身上，偶尔会瞥一眼脚下的路径。
林中的沙沙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四周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只有鹿灵犄角散发的柔和光芒，在昏暗的林间投下一小片安全的光晕。
他们跟着鹿灵，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诡异树林中，一步步向着未知的深处走去。
鹿灵犄角的光晕柔和地向前延伸，驱散了些许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们又走了约莫半刻钟，始终沿着鹿灵踏出的那条无形的安全路径。
谢木川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腿上的刺痛似乎也减轻了少许，或许是精神不再高度集中的缘故。
瘟神依旧走在他前面，步伐沉稳，仿佛对周遭潜在的危险视若无睹，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方的玉白色鹿灵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它身上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随即恢复，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警惕与不安。
它微微扬起头，看向前方斜上方的浓密树冠。
谢木川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顺着鹿灵的视线望去。
瘟神也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目光同样投向那片枝叶交错的阴影深处。
起初，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只有层层叠叠的叶片，在几乎不存在的气流中微微晃动。
但很快，一股沉重如山岳的气息，缓缓弥漫开来。
那气息古老、苍茫，带着原始的野性，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谢木川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连那些扭曲的树木，似乎都在这股气息下微微颤抖。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重物落地。
紧接着，一截粗壮得惊人的手臂，覆盖着深褐色、如同老树皮般的毛发，猛地抓住了头顶一根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树枝。
那手臂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
一个庞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树冠的阴影中倒垂而下，然后轻巧地落在他们前方的空地上，正好挡住了鹿灵示意的去路。
尘土与落叶被它落地的气劲震得飞扬起来。
那是一头灵猿。
体型远超谢木川见过的任何猿猴，站立时几乎有两丈高，浑身覆盖着坚硬如铁的深褐色毛发，双臂垂下几乎能触及膝盖，手掌巨大无比。
它的面容苍老，布满了褶皱，却不显衰颓，反而透着一股饱经岁月沉淀的威严。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并非寻常野兽的浑浊或凶戾，而是闪烁着深邃的、近乎智慧的光芒，此刻正平静地审视着谢木川与瘟神。
鹿灵发出一声低微的、类似呜咽的声音，向后退了两步，犄角的光芒明显收敛，显得有些畏惧。
这巨猿身上散发的气息，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危险加起来，都更让谢木川感到心悸。
灵力依旧难以运转，面对这样一头明显是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强大生灵，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瘟神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牢牢锁定在巨猿身上，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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