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观音池，下了小塘桥。
沿着这古朴的宽道一路行走，四周桂树轻轻摇晃，颜则卿宁静安然。
可那浅淡桂香扑鼻间，却令言君心底愈发沉重起来。
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亦或是被忽略了，他记不起来，也想不到，它或许该出现，又或许不该出现，令他心神渐渐有些摇晃，也有些难受。
讲真的，言君是有点想离开的。
可看着身边人那坚定的步伐和那期待的神色，他终究还是没开那个口，强压着心底那莫名沉重又躁动的状态，陪着人漫步行走。
毕竟此行已至此，总要陪人走完这一遭才是。
哒。
颜则卿脚步一停。
“求签先拜佛，拜佛先上香，心诚则灵。”她庄严肃穆，好似真是个虔诚信徒。
言君瞅瞅她，心底笑笑，目光看向跟前摆放的焚香炉。
要不说千年古刹就是有点不一样呢，别人家都是点燃上香，它倒好，直接丢进去完事。
啪。
两人双手合十，端得是标标准准。
末了，又向下一处离去。
只是那阴风不知何时起，香炉似乎有那么点......烧不动了。
另一边。
大殿内。
老实说，瞅着那宝相庄严的硕大佛像，言君是没啥感觉的。
虽说真的倒是没见过，但类似的他还是远远看过几回，远比这不会动的玩意，要来的震撼许多。
哒哒哒。
木鱼声响。
言君和颜则卿瞄了眼那边上积功德的大和尚，对视一眼，旋即按照规矩，男左女右，各自立于垫凳前。
按理来说，到了这一步，也什么好犹豫了，反正来都来了，佛像法师皆当面，于情于理这一拜应该是得下去的。
可偏偏到此，言君迟疑了，忽然来的一抹深邃念头从心间涌起，紧接着便是极大的抗拒感蔓延全身。
他好像明白过来，他不是在抗拒这里，他是在抗拒......
自己？
铛！
钟鸣响。
是这寺庙闭门时间到了。
也提示里面人要抓紧时间做完自己该做的了。
言君被这一下震颤了心神，转瞬间回过神来，不禁侧目，却见颜则卿也同样侧目看他，脸上表情没由来的多了丝彷徨。
他这时嘴角一笑，膝下一弯，颜则卿见状也神色柔和，膝落。
噗。
轻响。
佛前一跪，尘埃尽退。
咔嚓。
亦是轻响。
却没人听见，也没人关注。
直至两人一拜。
咔嚓。
声音大了点，敲功德的那位大和尚手中微微一顿，目光狐疑地四处瞄去。
刚刚出幻觉了？
他眨了下眼，总觉刚刚好像有哪里发出了什么声音似的。
一拜完成，这时两人回起上半身，静心等候。
不消几秒，一法师手捏竹筒，从侧面而来，直至两人跟前，又将手中竹筒递过。
言君看向颜则卿，“你来还是我来？”
颜则卿回以柔和目光，“你来吧，反正你也知道的。”
是的。
他知道。
言君笑笑，接过竹筒，又轻轻摇晃。
这一下他是没有用上一丝巧劲和灵力的，所以也没有操控的空间，当然，就算操控了也没用，他又不认识里面的东西，更看不见......
啪嗒。
一只签落。
言君捡起递给法师。
法师接过，眼里异色一闪而逝。
“法师，这支签怎样？”言君一脸好奇，毕竟他不懂这些。
颜则卿也投来期待目光。
法师沉默半响，开口道：“此乃第四十一签，下下，西宫......”
话到这里两人都愣住。
又听法师继续说，“解签为，花言巧语，君子莫信，牢记心中秉持，不生妄念，不生寂寞，且勿认假做真也......”
话音入耳，每多一字，颜则卿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直至最后，她茫然低下头。
言君沉默听完，轻轻一抬竹筒，朝法师问：“请问可否再摇一次？”
法师迟疑了下，看了眼跟前这对男女。
按理来说，这拜佛一次只可求一次签，但这一上来就是下下签，还是这专拆鸳鸯的签，他也是不好贸然回绝。
思量几秒后，法师便双手合十，“施主便再摇一次吧。”
“好。”
言君再次轻摇竹筒，却是比之前力道多了少许。
很快，啪嗒一声，签落。
他拾起递给法师，平静问道：“这签又如何？”
法师接过，眼里异色再起，却不待两人问，也不看两人，迅速直言道：“此乃第四十九签，下下，亥宫，解签为，水凝成冰之像，万事莫要强求......”
唰。
颜则卿猛抬眼，脸色已然苍白无血色。
言君依然沉默，却是不再问，直接摇起筒。
啪嗒。
法师话才落完，签子已落地。
他再次拾起递给法师，语气仍然平静，“法师不妨再看一支。”
法师怔了怔，看着眼前这年轻人，有心想拒绝，毕竟多解一次已经破例，这再来就......
“法师？”
言君淡然开口，声色忽然幽深，又带着一丝灵力向四面八方扩展，以至于明明很轻的语调，却刹那间，让这殿内所有人，都如听梵音。
法师沉默在原地，注视他小会，最后微微一叹，还是伸手接过。
却在看到那签后，眼睛一闭，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此乃第八十四签，下下，未宫。”
“解签为，寒鱼离水，美中不美，若问求谋，不知何处，凡事守旧，不可动也......”
话音入耳，颜则卿紧紧咬着嘴唇，几乎都快要破皮了。
纵然是心里万般不愿信，可这一连三签，也太过诡异。
诡异到法师都觉得实在离奇。
他替人解签也有三十余年，还是头回见到三连下下签，且全是劝阻之意。
“那、若问姻缘......”颜则卿不死心。
法师没等她说完便一脸遗憾地摇摇头。
说来都是香客，平日就算碰见不好的签，多少也说两句委婉的话，留个余地。
可这三签皆下下，姻缘天不成。
连细说总结都不用了，编都没法编，直接就是俩字。
没戏！
颜则卿见状没再问了，那双会说话的眼眸也黯淡下去，像是渐渐失去了光彩，又丢了魂，跪坐在那安安静静。
言君慢慢眯起眼，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法师见他们如此，心里微微一叹，收了竹筒便转过身，打算就此离开，留给两人自己思量。
可这时言君却唤了声，“法师。”
法师脚步一顿，回过身，“施主还有何事？”
言君一脸平静看向她，“这解，保真吗？”
法师微微一愣，不懂这少年何意，但还是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言君闻言沉默少许，微微一点头，“明白了。”
他站起来，“麻烦法师了。”
说完他走过一步，看向安静跪坐在那的颜则卿，语气轻缓道：“走吧，这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颜则卿幽幽抬起头，精致容颜上已挂满落寞，不过，却又藏有不甘。
是的。
不甘。
说白了只是一场求解签，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倘若她不信，那这东西，它就不灵！
“好，我们回去。”她这一刻神态恢复，又仿佛变回那个傲然冷艳的女子。
言君瞅瞅她，确定没问题后，便点点头，率先往外走。
可这时，后面法师思索半响，似有想起什么，带着一丝顾虑双手合十，“施主，你若是心有不甘，或可出门再行两百米，那有一座寺中庙，或许能替施主解惑。”
言君脚步一顿，眼睑低垂。
“好。”
一语过后，他携人迈出门槛。
法师注视小会，轻轻一叹摇摇头，回过身。
咔嚓。
“嗯？”
他耳朵一动，神色疑惑。
咔嚓。
他猛然扭头，抬眼看佛像，面上蓦然来得惊惶。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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