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中年女人的愤怒吼声，车间内所有工人都是心中一惊，目光投向江辰这里，在看清中年女工的相貌后，竟是一个个噤若寒蝉，十分惧怕的样子。
女工今年五十一岁，名叫陶玉华，并不是默默无名之人，素来以性子直爽做事雷厉风行而着称，一般人可是不敢招惹的。
当然，她能够如此，自然也是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
红星轧钢厂唯一一个六级女工，这些年获得过诸多荣誉，资历尚在同为六级工的易中海之上，
在这个提倡女人能顶半边天的新时代，她的存在犹如轧钢厂的一面旗帜，厂领导可是一向赞许有加的。
众人眼见这么一个存在发怒，不由得都替江辰捏一把汗。
你江辰也是，一个学徒工而已，怎么敢去擅自操作铣床作业的，真是不知轻重。
不远处，孙得福原本正在全神贯注加工工件，耳听得江辰被人指名道姓针对，立刻将手里的活暂时放下，就要帮小师弟出头。
可当看清发难之人后，孙师兄同样是心神一震，马上就要说出的话又硬生生咽到了肚子里。
而他心中也是有些疑惑，师弟怎么在操作铣床，而且还被陶玉华给撞上了。
孙得福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性子，即便是面对自己师父，有时也是没大没小。
唯独在陶玉华面前，他是不敢造次半分，因为对方真的不会惯着他。
就在所有人都心生忐忑之际，江辰这里却依旧是如同没有听到陶玉华愤怒的声音一般，依旧是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手中的工件，连看都没看陶玉华一眼。
这下，陶玉华是真的恼怒了，心中火气不住的往上窜。
她还从来没被如此无视过，更何况是一个刚来两天的学徒工。
即便他的父亲是因公去世的江大山，那也不行。
必须得好好训斥一番，不然以后大家都有样学样，那安全生产不就成了一句空话。
想着，陶玉华就怒气冲冲向前，孙得福见状连忙上前，一边陪笑脸一边招呼江辰过来赔个不是。
“嘿嘿，陶师傅，天这么热您别这么大火气，气大伤身不是。”
“江辰，你搁那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把设备停了，过来赔礼。”
不仅是孙得福，稍远处的于萍这时候也是跑过来，低声开口劝阻。
只是她对于陶玉华的称呼又和旁人不同了。
“师父，您消消气，咱有话好好说哈。”
原来这陶玉华，正是于萍的师父。
可惜两人的劝阻完全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无论是陶玉华还是江辰，两人愣是一个也没有理会的。
陶玉华依旧是面带怒色，大踏步向前，一直走到江辰操作的铣床前。
这下，厂房里不少人心中都是哀叹一声，知道江辰今天要倒霉了，也有单纯想看热闹的人，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局面会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发展时。
盛怒之下的陶玉华却是突然没有了动静。
只见她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江辰手上的动作，脸上的愤怒竟有消退的趋势。
作为一名资深的六级钳工，只是一眼她就察觉到了江辰这里的不同寻常之处。
那动作太熟练了，哪是一个学徒工能够展现出来的。
还有江辰身上的那股自信，她只在老工人身上见识过。
立刻，陶玉华就判断出，江辰是能够熟练操作这台设备的。
有了这个判断，陶玉华心中的愤怒就退了一大半。
她所不能容忍的是那种对生产不认真，对设备不尊重的人，如今看来，江辰并不是这一类人。
陶玉华的反常表现，让一旁为江辰担心的孙师兄和于萍大感意外起来。
意想之中的盛怒并没降临，这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不仅他们两人，整个钳工车间内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好奇之下便有人向着江辰这里靠近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于是在江辰周围很快便围了一圈人，他们大都是一到三级的初级工人，只有少数几个中级工人今天不用巡视设备，留在了钳工车间内。
初级工看到江辰的操作，除了心中感到惊讶外，倒还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但那些中级工，个个都是经验丰富之人，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凡之处，相互对视之时，都能看出对方眼底的惊疑之色。
虽然还没看到最后的成品，但从对主轴速度和进刀量的把控来看，应该能够达到二级工的水平。
这可是足够骇人的了，江辰今年应该才十七岁吧，刚来第二天就是二级工水平，这在以前肯定是没有过的事情。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孙得福才反应过来，原来江辰是在替他完成任务。
按照师父的安排，这些工件应该是由自己来完成的，应该是江师弟看自己没时间才自己做的，难怪他要向自己要图纸。
江辰这里，虽然周围围了一圈人，但他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此时在他眼中就只有工作台上那被刀具切削的工件，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能干扰到他。
很快十分钟过去，当椭圆形工件上第三道台阶被切削完成后，江辰这才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也直到这个时候，江辰才抬头第一次看向陶玉华，以及她身边的于萍和自己的师兄。
看着陶玉华那仍余留了些怒意的面孔，江辰心中有些无奈，挠挠头就要开口解释两句。
可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却是拿出手套戴上，直接来到了铣床前。
见状，江辰急忙闪到一旁，将位置让出。
陶玉华一言不发，很快把江辰加工好的工件从工具台上取下，又就近拿过一把游标卡尺测量起来。
测量之前，陶玉华脸上还有些怒意，可随着测量的进行，怒意开始被惊奇所代替。
出于谨慎，她测量得很仔细，原本对她而言几个呼吸就能完成的事情，愣是量了半分钟。
“平均误差，不到允许误差的五分之一，达到了三级工的水准。”
就这么一句话，立刻引得在场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怎么可能呢，江辰不过是一个刚来的学徒工，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水平。
可误差是陶师傅亲自测量的，不可能出错的。
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纷纷复杂起来，在场大多都是初级工。
他们有的干了七八年，有的干了十年以上，好不容易才成为三级工。
江辰只是来了两天就达到了和他们一样的成就，任谁也不能不多想的。
更不要说那些还处在二级工，一级工阶段的人了。
不过很快便有人想，也许江辰只是对铣床比较熟悉呢，只一项达到三级工的水准，那可算不得三级工的。
可即便是这一项，也已经超过在场很多人了，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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