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运接连喝了两碗茶，随即起身。
这让江水流有些意外。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不请自来的前辈，每回都要得喝三碗才走，今日这么转性了？
江水流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今日的茶水不合前辈心意？”
“茶水好喝。”李灵运肯定道：“你的水平已经有你师父七八成了，这世上找不出来几个比你泡茶更好的。”
“我今日先留一下碗，剩下一碗的过会儿再来取。”
江水流没有多问。
因为，在他的眼里，李灵运是他看不透的人物。
“江水流随时恭候前辈光临。”
李灵运微微点头，起身走出了四喜茶楼，再次消失在了人海里。
不过是几步的功夫。
他一瞬间，就从扬州走到了江油。
正值五月十二。
城隍庙的庙会刚结束不久。
李灵运在城隍庙的一个角落，找到了酩酊大醉的李仙游。
这家伙倒是心大。
天人五衰降临，肉体凡胎失去了仙力的庇佑，从而得以大醉了一次。
若是没人来喊他。
只怕，李仙游这厮是真有可能醉死过去。
这未免太荒唐了。
李灵运三两下就把李仙游给摇醒。
李仙游迷迷糊糊睁眼，见到面前的是李灵运，忽然笑了起来：“李兄莫怪，本来昨夜我与自家的玄孙们喝完几盏，就打算回到桃源的。”
“没曾想，正赶上天人五衰，索性直接一醉方休了。”
李灵运听到这话，更是直翻白眼。
乔装成外人，再与自己的玄孙喝酒。
这么荒唐的事情一般人可想不到。
他对着李仙游的眉心一点，替他解掉了身上剩余酒气，又问道。
“人一辈子只坐化一次。你虽说是要到天上去的，但是在这之前，不如思索一番，要如何渡过这最后的时间。”
李仙游点了点头：“要得。”
他走到墙角下，那里堆放着昨夜的酒坛子。
李仙游挑了两个尚未开封的，一手一个，竟然直接就提到了李灵运面前。
他笑着道：“我自号诗酒剑圣，可是如今我已经没有剑了，那就是酒剑圣。今日你这剑仙就在当面，我若是在酒上能斗过你，那我临走前还能当一把酒剑仙！”
李灵运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也不废话。
率先揭开盖子，散去了身上的仙力。
他对酒的态度，随着年纪的变化发生了几次的转变。
最开始，因为喝酒影响练剑，非大事不肯喝。
等到剑法有成了，而且结识了蝉仙，于是喜欢上了梨花酿。
年纪更大点，就连梨花酿也讨厌上了。
因为每逢喝酒，必然不是好事。
今日也不例外。
李仙游同样酣畅饮之，放声狂笑。
“李兄，当年你我共创剑歌，今日不妨再合鸣一二。”
李灵运闻言顺着酒意，以庭中枯枝为剑，顺手挽了一朵剑花，就看到城隍庙里掀起一阵风浪。
李仙游的五官迅速变得苍老，白发簌簌吹起。
只见他合掌而奏。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李仙游即兴赋诗，像是把自己这辈子的重新走了一次。
直至他口中的最后一个字落地。
李仙游瞳孔中的光芒逐渐消散。
李灵运来到李仙游的面前，手中攥着一套布帛，上面正是李仙游的诗歌。
赶在李仙游魂魄转世之前。
“你赢了，所以你的这首诗歌我替你记下了。”
李灵运开口道：“至于名字，我觉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写得最好，而你又叫李仙游，不如就叫长生仙游如何？”
听到这话，李仙游的双眼一瞬间发亮。
他点了一下头，随后气息断绝。
大量的金色光辉聚拢而来。
李仙游整个人像是化作了雨点，这就是六品羽化引发的异象。
只是，对别人而言六品是寿命的终点。
但在李仙游这里。
他的离去，不过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李灵运将诗歌收好，守在原地。
没过多久。
一位身着金星官袍，手握拂尘的仙官出现在他面前。
模样与李仙游是如出一辙的。
只不过，他已是太白金星，不再是与自己有了百多年交情的李仙游。
太白金星认出了李灵运的真身，并且明悟了前因后果。
他的这次历劫。
虽然始于李灵运，可是能顺利历劫过来，并且有所收获，李灵运同样起到了大作用。
太白金星当即拱手：“多谢玄都小法师相助！”
“你我各取所需，不必在意。”
李灵运没能在太白金星的身上，找到属于故人的影子，自然也就没有了叙旧的雅兴。
他先一步离去，
太白金星无奈。
他知道玄都小法师成道未久，所以这一世为人在他心中的分量很重。
可是，对仙人而言。
这不过就是做了一场比较长的梦而已。
梦醒了，可能过几天就忘记了。
随后，他手持拂尘回到天界复命去了。
……
四喜茶楼。
江水流正好又招待完了下午的客人，现在又开始新一轮的洗刷碗碟。
他一回头，注意到李灵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茶楼里，其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气。
江水流觉得自己终于能看懂他一回了，于是贴心的去泡了一碗解酒茶。
等到江水流将解酒茶放在桌上，他像往常一样准备离去时。
李灵运忽然将他叫住：“等等。”
江水流闻言停下，一脸疑惑看向李灵运。
莫非——
自己猜错了，这位前辈不需要解酒？
“我记得，你在上官未雪那里学过剑舞吧。”
江水流听到对方直呼大师父的名讳，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点头答应：“对，学过一点。”
“那好，我这里有一本诗歌，等会我将其改编成剑舞，你舞来看看。”
李灵运说完，先将桌面上的解酒茶一饮而尽，随后开始埋头创作。
江水流则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正是因为学过剑舞。
他才知道一首合格的剑舞，从创作到完成，需要经历多少繁杂的步骤。
即便是剑舞的创始人，当年的“醉仙楼主”韦喜也不例外。
他的一曲剑舞，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这也算绝大多数人的写照。
在编曲一道上，真正能做到又好又快的人，这一百多年来只出了一个半。
半个是已故的荣国公“李玉凤”。
另外一个，就是与“醉仙楼主”齐名的“花间楼主”。
他们都是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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