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界早已被邪气侵蚀，至少阻隔了后路。
玄华神君早被打压得爬成狗了，总算没拖后腿，揉了揉被搅碎的肋骨，喷出一口血沫，勉强修复成型，又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还没来得及打趣，视线随帝君的眼神落在那道重新凝实的黑影上，长命呜呼。
方才声势浩大得恨不能撕了天外天，却持续了一分钟都不到，可如此高强度的战斗，剩余的神力实在经不起第二次消耗了。
玄华默默修复完最后一根肋骨，啐了一口，心道老子还能扛。
黑影对这位新来的神产生了微末的兴趣，打量道：“早知神界有你这般强悍的神，就选你了，但可惜，你的能量太纯粹，不适合。”
玄华下意识追问：“选什么？什么不适合？”
时卿眉头压紧，二话不说迎了上去。
众神顾不上体内的伤，立刻为他压阵。
天幕金光乍现，寒烟滚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恐怖的低温甚至影响了神宫岛的妖兽幼崽。
盛珣感应到天际的战况，迟迟无法专注。
加上外来力量受困于天外天，彻底断了回外界的路，情绪稍显急躁。因此，原本还顾及宿主受不了的邪气加倍地闹腾起来，试图吞噬这只凶兽的魂识。
桃夭在一旁急的来回转，又不好干扰他，在盛珣一口鲜血喷出后，再也镇定不了。
凑上去道：“你怎么样？怎么回事儿啊？喂……你还好吗？”
盛珣抹了把眼，踉跄起身，他浑身都缠绕着黑雾，双目猩红地看过来，莫名瘆人。
桃夭下意识后退几步。
朱雀和青鸾也第一时间将人护在身后，翅膀拍拍少年肩膀：“你怎么了？”
盛珣哑声：“主人……受伤了……救……滚开！”
邪祟占据魂识的瞬间，盛珣有片刻的失神，然而还不待他反抗，焚天立刻从其体内飞掠而出，哐哐哐连拍了他脑袋三四下，怒其不争。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帮到他，不然上去也只会成为刺向帝君的刀你知不知道！
快点把那混账玩意儿从身体里赶出去，臭死了！
失焦的瞳孔瞬间变得凝实，盛珣无意识揪紧衣襟，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身体内部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你、你加油啊！挺住！”桃夭胡乱抹了把眼泪，尽量安抚他。
“帝君不会有事的，他手里有天地间最强大的规模性神器，听说杀伤力是冰魄和焚天的百倍。”
“你看帝君现在还没有用对不对？说明他有把握灭掉那个黑不溜秋的坏东西，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他回来啊。”
“虽然我老是骂你，嫌弃你，但是我不想你死……”
盛珣呼出一口热气，嗓音沙哑重复：“不能死。”
“对！”桃夭鼓励道，“不能死！”
正当这时，落入下风的黑影在不断的击溃重组中气息越来越薄弱，而后以重伤三位上神为代价，放弃彻底凝成实体的力量，破釜沉舟般，转瞬侵入还未完全占据魂识的重凰体内。
时卿瞳孔骤然一缩，猝然转身回眸。
目光穿过层层冰霜，望向被保护得完好如初的神宫岛。
“盛珣！”
嗡然吵闹个不停的世界忽然安静了，天地变成模糊的血色，而后化作血箭狠狠刺入少年摇摇欲坠的灵魂识海。
神明耗尽耐心与温柔搭建千年的城池堡垒，轰然坍塌。
“盛珣！！”
盛珣？
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重凰垂眸看着自己黑不溜秋的肉垫，趴在带有禁术的笼子里，伤痕累累，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但没关系，只要他逃出去，很快就能自我疗愈。
“喂，小畜生。”笼子外的修士喊他，“想不想逃？”
小崽子点头。
脸面这种东西，生来就不存在的。
人类在乎，他可不会。
“你把修为分我五百年，我就偷偷放你走，怎么样？”那个人类又说，“反正今晚一过，你的内丹就要没了，既然我分不到半点好，他们也休想得到。”
小崽子再次点头，虚弱开口：“笼子里有禁制，你先放我出来。”
里外都有人层层把守，没道理小畜生伤成这样还能逃，那个修士想了想，当真解开了笼子。
后来的事情，小崽子便记不清了。
只知道很疼，身上很疼，逃出去很疼，在外面流浪也很疼。
——和现在一样疼。
人人都唤他小畜生，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上古凶兽，重凰。
嗯……虽然还比较小。
但是他会成长的。
长大了，千百倍还回去，让那些低劣的人类和魔修只能跪在自己跟前痛哭求饶，喊祖宗，叫爸爸。
“若想活命，便成为我座下弟子，拜我为师。”
“不拜师，那便成为我的灵宠。”
“我不要拜师了！”
“我也不要做灵宠！”
识海不断飘来梵音，小家伙摇身一变，成了帝君唯一的契约兽，他看着自己光洁如新的漂亮羽毛，大片的火红配金色。
高贵华丽，三界绝无仅有。
神明说，那是他本来的颜色。
不是凶兽，不是小畜生。
“你拥有世间最纯粹炙热的赤火，这是我那两个徒弟都没有的，整个九重天，再寻不见比你更盛的烈性能量。”
“所以我把焚天赠于你。盛珣，从今以后，它是你的了。”
盛珣。
盛珣。
小家伙喃喃念道，记忆深处，那道熟悉的嗓音温柔解释：“珣为美玉，盛是盛世。”
“愿你好好长大，眼中之景如今日这般绚烂，愿你养成温润性子，不造杀孽，不染血腥。”
“盛珣。”
那道声音穿透茫茫识海，如利箭般正中心脏，“醒过来。”
黑暗中，少年倏然睁开双眼！
周身烈焰暴涨，轰然冲向九天！
黑雾尖叫着四散逃逸，盛珣回神，不住地喘息，眼前光影重重，他费力揉了揉眼，看不清，索性透过模糊的光影锁定面前的人。
“主人……”
如果他视线清晰，便可看见被击中倒地的桃夭，重伤耷拉着翅膀趴伏在地的青鸾朱雀，和满手的黑暗粘稠。
“盛珣，你听着，外来意识已经入侵了你的精神识海，企图吞噬你的魂识，不要被打倒。”
时卿将不知何时黏上来的焚天扔还给他，“这股力量暂时无法被完全消灭，但能被炼化，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盛珣伸手接过焚天，下意识想靠近，察觉到周围神力波动，忽然顿住了，乖乖站在原地。
有风自时卿脚下旋地而起，磅礴的神力轰然凝聚成一点，化作璀璨线芒，以极强悍的姿态没入盛珣身体！
盛珣身体狠狠一颤，感觉到那股力量被强势搅散，而后被狠狠剥离！
模糊的血色中，他听到主人冷静到极点的命令：“炼化它，我相信你能做到。”
盛珣看着神明消失的背影，几度张口，寒意一点一点从脚底蹿上大脑。
您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盛珣想问，想找时卿闹，想要和之前那般软着声音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装模作样地怨他好狠的心……
可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喃喃重复：“我当然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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