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祈的问题让我懵了一瞬。
“我是谁?”
“我从哪儿来?”
“我要到哪儿去?”
这三个问题在被阿里斯托克勒斯提出之后,就一直是哲学、心理学等学科、甚至是茶余饭后争论不休的话题,更有人将其称之为“灵魂三问”。
但我懵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在我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回答是:“你应该问,‘你从哪儿来’?”
这是“灵魂三问”的轻微变种,同样也是我曾经在濒死状态中,见到那个“红巨星上的男人”所说的话。
因为这两种可能的来源,导致我不确定那个本能反应似的回复是从何而来。
但我能确定自己不是想要玩梗,而是我有一个清楚的念头,是我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想要做出那种回复。
于是这件事就变得很吓人了。
我自认为在绝大多数的时候,我都还算是一个正经的人,更何况我明确知道现在在做心理状态评估,所以我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
“是不是想说‘你应该问,你从哪儿来’?”
刘祈忽然追问道,我惊了一下还没说话,他又自顾自的继续道:“或者我再换个说法——你对这个世界怎么看?”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空间封闭,而是一座城、或者一座基地之类的——所有人都告诉你外面是危险的,所以绝对不能出去,你会怎么做?”
“不要温顺的安于边界——”
“——沉沦者溺毙于温暖的泥沼,跋涉者才能触到黎明的锋刀。”
刘祈接着我的尾音喃喃念道,在我以为他要继续念下一句的时候,又忽然转头看向了我:“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了。”
我被他突然的转折搞得一愣,怔了半秒才点点头:“红巨星、老秦、杨教授……那些都是我曾经听过、或者说印象很深的话——你在对我做心理暗示。”
“去你的!”
刘祈没好气的给了我一肘,不等我发火又迅速的“专业”起来:“我怀疑你有解离型人格障碍。”
“人格分裂?我?”
我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从脸上到心里都是难以置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刚才应该切换几种人物状态,但我能确定自己的意识是连续的,完全没有出现……”
“断层”两个字刚到嘴边,我忽然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生生停住,因为我忽然想起在不久之前、也就是王强差点被我打死那次,我确实出现了意识断层。
“还记得解离型人格障碍的诱发条件吗?”
刘祈没在意我的停顿,同样也不在意我的回答:“这种病症的常规诱因,通常被认为是在童年时期,长期遭受反复地、难以逃脱的严重创伤。”
“由于个体无法消化、承受那些经历所带来的痛苦,所以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来进行对抗、或是借此让主人格获得暂时逃避现实的机会。”
“可是……”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算‘童年’了。”
刘祈摆手示意我别打岔,接着顺势绕了几圈手腕:“但你最近经历的事情、或者说让你难以接受的事情也不少吧?”
“……”
我看着刘祈没说话,因为在他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说的没错了。
虽然我一直撑着没有崩溃,但其实在确定【大灾难】的真相是“维度退耦”之后,极致的“压抑”就已经开始降临了。
杨佩宁的立场来回反转、月球前哨基地的大规模死亡、肖海的死、庄湘的负罪、“蒙蒂塞洛”的真相、还有王强让刚出生的孩子去成为“操作系统”……
除了这些“大事”,还有很多我甚至一时想不起来的“小情”,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全都偏离我所预期的方向、转而滑向另一个让我难以接受的方向。
我不知道那一次次的打击算不算是“痛苦”,但我确实不止一次的感觉到让人窒息的压抑,同样也不止一次的想要……
“逃避。”
刘祈再次一语中的,说着往我这边挪了一点,让我能更方便的靠在他的身上:“或是反抗——分裂出的人格大多是这两种用途,而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你分裂出的人格应该是后者。”
“……”
我没说话,心里有一股劲儿默默泄掉,身体也顺势倚到了刘祈肩上:“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疯了?”
“我不建议用‘疯’这个字,你只是病了。”
刘祈的肩膀缓缓上抬又下落,似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现在这个世道,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就算以前是正常人,到现在也差不多被逼疯了。”
“但你看着还挺正常的。”
我把身体往前挪了一点,让后颈能更好贴合刘祈的肩膀曲线:“还是说你也疯了,只是还没有表现出……不会是异装癖那种见不得人的症状吧?”
“你想死可以直说。”
刘祈突然掂了下肩膀,骨头硌的我后脑生疼:“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就算你真的换上了解离型人格障碍,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这个病症的患者数量,在总人口的基数下占比不大,但你也差不多有几千万、甚至上亿的病友,所以你完全不需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只要调整心态、按时服药、积极配合治疗,可能不需要多久就会彻底痊愈。”
我本能的接上一大段话,然后不知道是郁闷、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安慰病人的话术我比你熟,别忘了我才是心理医生,你是调查组的。”
“但你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而我以前真是调查组的。”
刘祈像小学生似的攀比道,原本压抑的气氛也轻松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我现在才知道,那些话术有多骗人。”
我叹了口气苦笑起来:“调整心态、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说出来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你知道想要做到有多难吗?你知道我承担了多少压力吗?你知道……”
“不知道,我和你之间没有‘双向量子信道’,做不到感同身受。”
刘祈语气冷硬的回道,接着又提醒似的耸了下肩:“但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对你有点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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