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感受着对方的存在,范春当然能觉察出方寸心心态上的变化,也大概能知道是因何而起。
他顿了顿,随即语气如常,请教般说道。
“从上次之后,一个勉阳,一个成固,这俩地方就一直在我手里,我...嗐,我现在不大知道该如何处理好,想问问你。”
说着,他挠了挠头,余光顺势瞥向方寸心。
随即,他就看见了,方寸心又从方才那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渐渐顺滑的转为了如常般深思熟虑的样子。
她沉吟片刻,略微偏过头看向范春,心头的小鹿已在不知不觉间安憩,向范春反问道。
“你想将这两处军镇据为己有?”
如此直白的问话,范春亦是毫不装假,报以了更加直白的回复。
他点点头道。
“是。”
“既然已有了决断,为何又来问我?”
方寸心眉角一挑,有些不解的又问到。
“嗯...”
面对着如此直来直去,毫不掩饰想要刨根问底,直达本意的问话。
范春嘴角嗫嚅,颇有些无奈、挂不住的样子,连双眸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倒也不是不愿意跟方寸心表露真实想法,只是如此袒露胸襟,这对一向封闭自我的范春来说还是有些难度,或者说不自在。
不过到底,他接下去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
“想...是又那么想,不过...”
“不过什么?”
“嗐...”
范春叹了声。
“就是怕其他人会不乐意嘛...”
说到这,方寸心嘴角上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她还是继续追问道。
“谁会不乐意?”
“其他军镇的都督们,以及和他们同一战线的公卿们,还有其他有利益关系各种关系的杂七杂八的人嘛...”
范春低下头无奈的说道。
“我这个皇帝...也不光是我!那么多的皇帝,说是皇帝其实一个个的还没有那个群的群主或是贴吧吧主权利大,起码人家真有权限,真能给谁踢了或是禁言!我这个皇帝当得跟个小组组长没什么句别,啥都管得了就是组员管不了,你说是吧...”
闻言,虽然听不懂范春说的什么群主、贴吧之类的名词。
但方寸心还是能明白范春的意思,了解到范春对自己此时此刻所处的地位有着还算清晰的理解,这让她不由得表露出一丝欣喜。
果然,哪怕是范春,当了这么久太子现在又成了皇帝,对自己面临的形势无论如何还是能有些认知的。
嘶...为什么要强调是范春呢...
方寸心点了点头,她没有急于作出回应,在青石路上漫步了片刻,又说道。
“朝中的大人们...是怎么建议你的?”
“他们...”
“我猜猜...”
她问着,结果没等范春开口,方寸心却提前一步对自己的问题回答道。
“大人们应当是建议...复立裴氏和陶氏的族人,为新任的二地都督吧?”
“对。”
面对着看过来的方寸心,范春点点头,如实回应到。
不出自己的预料,方寸心再度沉吟片刻,随即沉声道。
“这样的提议...倒是合理...”
“你也这样说啊?”
闻言,范春不住到。
他摆出诧异的模样,方寸心仍是那副沉思的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范春不解,下一刻,方寸心看向他开口道。
“我倒有个能兼顾你加强皇权和稳定人心的办法,但...老实说,需要一些魄力。”
随即,不等范春开口,她便直截了当的公布答案道。
“咱们还是不直接将这两地纳入直辖,而是将这两处军镇拆分...”
“拆分?”
“对!”
她看向范春定声道。
“成固军镇大一些,可以一分为四,勉阳军镇小一些,亦可以一分为二!将之化整为零削弱实力减少威胁以便控制,再复立各自氏族子弟为拆分之后的各自军镇的都督即可!”
“那样的话...”
闻言,范春下意识的犹豫着喃喃到。
明白他的顾虑,方寸心随之说道。
“实际上,那些军镇的都督们按你的话说,他们同行之间亦有明争暗斗,也乐于见得旁人被削弱。如此一来,咱们就既可以加强皇权,又不会令公卿们心中过于生怨,这便是我的建议!”
她看着范春,定定的说完了最后一句,随之低下头,语气不由得放缓又多问了一句道。
“你...觉得怎么样?”
“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就这样,范春接受了方寸心的建议,这块压在范春心头的石头也总算有了个解决方案,就差之后在朝堂上公布出来了。
随着关于这件事的讨论落下帷幕,范春抬眼一看,望楼到了。
“噔噔噔...”
平稳的脚步声自木质的楼梯间响起,随之,方寸心沉稳的如闲聊般的话语声传来。
“其实不光是你,一如历代那些心怀大志的皇帝们一样,你的外公武定皇帝和先帝悼德皇帝也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过...”
他们自楼梯攀上,一开始还是并排行走的,但毕竟只是望楼的楼梯多少有些窄,加上范春个人的习惯,所以渐渐地范春的脚步便落在了后面随方寸心而上,二人一前一后。
要换成当时行宫的楼梯,那他们俩横着都能并排在楼梯上,但可惜,那地方现在就剩点还没拉走的建筑材料了。
走在后面范春一副聆听的样子,方寸心时不时回过头看他一眼,接着聊道。
“昔日武定皇帝方才入主南郑之时,那时的南郑城,每一块地产、每一条街道乃至每一口水井都有其所属,或是在此地传承了成百上千年的公卿世族,或是宗门庙宇。地方军镇上的都督们阳奉阴违,赋税根本收不上来,不少人甚至里通外国,心怀鬼胎...”
她追忆着自己过往在典籍上看到的记载,对范春讲述道。
“那时节,武定皇帝想抵御外敌,需得跟那些唯利是图的奸诈商贾们借贷招募兵甲筹措军费。领兵出城御敌,自皇宫走到城门口,一路上都要向那些地产属人们缴纳数次税款,真可谓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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