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义被余水絮这么架在火上烤，自然不能再说责备的话，这次来做客，本就是顺带吃饭，来看看出月子不久的妹妹和小外甥的，没必要节外生枝。
连忙摆手道：“咳咳咳......没，没事，只要是你们做的，我和你舅母都喜欢。絮絮一个娃娃家，我和她计较干啥，你赶紧忙去吧，我和你妈喧一会儿。”
余水絮一脸毫无芥蒂地笑着点点头，示意净好了手的余水丽过来，给他们倒了一杯热茶，转身便冷着脸去了厨房。
耳边是妈妈和舅舅寒暄的话，余水絮看着案板上的面片，恨不得抓起一把，全都甩在舅舅的脸上。
不一会儿，一个个饺子就像胖乎乎的小兔子，全都下了锅。
余水絮往滚水里倒了一点醋，妈妈说这样可以防止饺子烂皮。
她一边用漏勺轻轻刮着锅底，换着饺子的位置，一边面色凝重起来。
这些饺子，尤其是她包的饺子，好像......都破了皮。锅里飘起来的韭菜碎越来越多。
余水絮有点慌。
她有点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妈，何梅立马从沙发上起来，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嫂子白兰。
何梅匆匆走到火炉旁，伸着头往锅里一看，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她一把夺过余水絮手里的漏勺，舀了几个饺子凑近了看。
何梅眉头紧锁，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哥嫂二人，压低声音对余水絮警告道：“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包完饺子要检查皮子有没有洞，或者是太薄的地方，捏一捏，你倒好，给我包的全都是些烂饺子！
我给你说，今天的所有烂掉的饺子，我不管是你包的还是谁包的，你都给我吃掉，没有馅子，自己吃皮！”
余水絮默不作声，也只认为是妈妈气急了这么说的，但不一定真的会让她只吃饺子皮吧......况且，舅舅还在，妈妈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这么做吧。
何梅一边小心翻搅着锅里的饺子，一边指挥道：“去，把我包的饺子都拿过来，先下我的，要不然你舅舅他们能吃吗？你也不嫌丢人的！你和你妹妹包的，等我包的那一锅出来了再下！”
余水絮赶忙去案板跟前，把妈妈包的饺子和自己包的饺子分开摆放，方便一会儿下锅。
很快这一锅就出来了。好在余水絮包的饺子是少一半，所以大部分饺子还是能拿出来待客的。
何梅把破了的饺子单另舀出来一碗放着，把那些飘在锅里的韭菜馅儿也都捞出来放到了一起。
何梅端着看起来比较像样儿的一碗饺子，放到了旁边客厅的饭桌上。然后招呼哥嫂过去吃饭。
此时余盛堂也冒着风雪回来了。刚好赶上热乎的饺子。几人围桌而坐，先吃了起来。
余水絮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把妈妈包的那些饺子都下了锅，也不用费心去看了，肯定不会有破了皮的。
她偷偷尝了尝妈妈放到旁边的那一碗破饺子，味道还是不错的。她计划着一会儿要吃二十个饺子，好好犒劳一下今天辛苦包饺子的自己。
余水絮绝对不会想到，她第一次包饺子会让她有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和眼泪。
没过一会儿，客厅那边传来妈妈的声音：“絮絮，给我们盛两碗饺子汤，嫂子你不喝吗？哦，好，那就两碗就够了！”
余水絮和余水丽一人端了一碗发烫的饺子汤，放到了爸爸和舅舅面前。
何梅抬眼问道：“这一锅饺子好了吗？”
余水絮轻声道：“马上好了，也没有烂的。”
何梅嗯了一声，指着盘子里剩下的几个饺子温柔说道：“哥，这些饺子有点凉了，你的胃不行，等会儿这一锅饺子马上就好了，这些凉的给絮絮她爹吃，你们等会儿吃热的。”
何道义瞟了一眼白兰，答应了。
余水絮在热气腾腾的锅灶跟前，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等热的？只怕舅母那牛一样的胃，等不及要吃下一锅的了吧。
胃不好的是舅舅，就舅母那健硕的身体，现在出门去巴拉两口雪吃，也是不会拉肚子的。
余水絮思索间，看到锅里的饺子全都胖乎乎地飘了起来，看来是火候到了。
她迅速盛好了端上桌。
白兰立马夹了一个冒着热气的饺子，假惺惺道：“小絮啊，你们姊妹两个也来吃饭啊。”
嘴里说着，手和眼睛倒是不离碟子里的饺子。
余水絮同样一副假笑：“你们先吃，我再下一锅，我们一起吃。”
何梅转过头道：“现在下你包的那些饺子，不要下太多了。”
余水絮只道是他们吃不完这些，怕剩下的不好吃。便也没有丝毫疑虑地答应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包的那些饺子下进锅里，在下锅之前，她又反复检查，捏了捏，倒了不少醋到锅里。
心想，这下，该不会有那么多破了馅儿吧？
然而锅里飘着越来越多的馅儿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硬着头皮把妈妈喊了过来。
何梅一脸厌恶地看了看锅里所谓的饺子，又看了看低头的余水絮。
冷声道：“现在，只要是烂掉的饺子皮，你全都收拾到一个大碗里面。”
余水絮照做了。
何梅又朝她端着的大碗里面舀了一勺带有韭菜馅儿的汤。
一把把余水絮推到门跟前，怒斥道：“滚出去！滚到外面去吃！你包的烂饺子，你不吃给谁吃？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好好包饺子，你就是不听，你还指望和我们一个桌子好好地吃那些饺子吗？你配吗？辣子和醋也不要蘸了，你给我出去吃！今天的烂饺子全都是你的！”
余水絮委屈的泪水瞬间夺出眼眶，她哭喊着不要，可是何梅并不理会。
把她推推搡搡，推出了门，又重重地关上。
余水絮的双手因为推搡间溢出的饺子汤，被烫得通红。
她低头看着碗里堆堆叠叠的饺子皮，又看看天空下着的白雪，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随后就听到开门声，何梅吼道：“给我闭嘴，死人了吗？你哭啥哭？你还委屈得不行了？要不说你自己不争气呢？活该你吃这些！给我闭嘴吃干净，不吃干净不要进门！”
“哐”地一声关门声，震得余水絮五脏六腑都碎了。
她闭了闭眼，坐在了门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委屈地吃了起来。
眼泪一滴滴落在碗里，她难过地嚼不动嘴里的饺子皮。只感觉眼泪流过的脸上被寒风打得生疼。
她只穿了薄秋衣和秋裤，套了个裤子，此刻全身冷得发抖。
她很想把碗扔出去，然后奔跑出去。
虽然不知道去哪，但也比在外面强，
她好想去奶奶家，可是她不敢。以爸爸的性子，回来必是一顿毒打。她真的害怕。
余水絮手里的筷子机械地搅动着，她的眼泪像是开了阀门的洪水，凄然而下。
她恨，恨妈妈对自己如此无情，也恨自己不争气，没有包好饺子。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冻僵了，已经握不稳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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