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男人死了。”
“艳玲，你男人为了救人死了。”
“他死在了石桥下那片水中。”
“艳玲，你赶紧去看看。”
“艳玲，他们在打捞尸体，你赶紧去看看，是你男人不。”
一个年长的女人接二连三的话语听的陈艳玲头皮发麻，她的大脑像是断路一般，根本听不清那个女人在说什么。
她紧紧地抱住胳膊，失神地站在柴堆面前，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大门口的女人看着她像丢了魂一般，又看到旁边的小孩子拿着竹蜻蜓依旧乐呵呵的样子，唉声叹气的走了。
直到许强的尸首被送来了回来，他的面容已经被河水泡的面目全非，肿胀不已。
可陈艳玲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她直愣愣的站在他旁边，整个人仿佛呆住一般，像是失去了灵魂。
周围人嘈杂的安慰声一声接着一声。
她的娘家人好像也来了，站在人群里说着话，商量着如何办这场丧事。
“爸爸……”
“爸爸，我要爸爸。”
“爸爸，爸爸，你快醒来。”
小孩子的哭闹声将她从恍惚中拉扯回来，她机械般的转过头看着小孩子脸上的泪水，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直接将小轻染扇倒在地。
“哭，你哭什么哭。”
“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
“要不是你，他会死吗？”
“你不吃灌汤包会死吗？”
骂声一句接着一句。
小轻染头摔在地上，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整个人哭的差点背过气。
邻居婶子看不下去，将小丫头抱了起来，轻声的哄着。
陈艳玲像个疯子般骂了一通，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想这些身后事。
许强的葬礼办的很是隆重，因为是救人而亡，很多百姓都自发的走在送葬的路上。
当一切都安定下来后，陈艳玲才想起肚子中的孩子。
此时的陈母坐在屋子里正在给小轻染喂着饭，小孩子经过这几天，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爱说话，不爱笑，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木讷极了。
“现在木已成舟，你想好怎么办了吗？”陈母看着这大宅子，道：“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我给你帮忙带着，过几年你再招赘一个男人，这日子也能过的下去。”
“这孩子我不要了。”陈艳玲突然站起来道。
“你这……”陈母想起许强那孩子，有些心疼道：“这可是唯一的血脉了。”
“那我呢？我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以后怎么生活，家里的存款也不多，我拿什么养两个孩子。”
听着陈艳玲的话，陈母道：“要不你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送人吧。”
“那还不如打了算了，”陈艳玲冷静道：“要着这个孩子，又不管着，还不如不要让他出生。”
“唉，”陈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行吧。”
这孩子最后还是流掉了。
而许轻染也被带到外婆家里和表哥表姐一起玩耍。
第二年的时候，陈艳玲又跟了一个男人，只不过那人喝醉了爱打媳妇，几次下来，陈艳玲扛不住跑了。
第三年，她遇到了失去老婆的张赫峰。
彼时的张赫峰刚刚死了老婆，两个闺女在家嗷嗷待哺，通过别人介绍，娶了陈艳玲。
这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可许轻染是彻底是被丢到了外婆家，表哥表姐仗着比较大，经常欺负她。
小姑娘天天跟着外婆学刺绣，聪明又可爱，就是沉默寡言，被人骂了也不还嘴。
要不是她学刺绣学的那么快，家里人还以为她是个傻子。
……
许多年以后，陈艳玲嫁给顾恒。
那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特别浓厚的男人，但是却又用心的宠爱着她的所有。
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顾清挽。
小姑娘特别争气，不仅学习好，还长得漂亮，十八岁考入军校，进入了部队。
晚年的时候，陈艳玲心中的仇恨已经很淡很淡了。
只有她的女儿顾清挽结婚时，她准备了许多许多的嫁妆，看着她漂漂亮亮的嫁人时，她才恍惚想起，她还有个女儿：许轻染。
彼时，她已经定居在了羊城。
拨通许轻染的电话时，她紧张不已，可那边却显示无人接听。
许久以后，她坐在沙发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恒拿着披风走了过来，给她披上以后，道：“发生什么事了？”
“轻染不接我电话。”
“你再打一次，或许是没有听见，”顾恒的声音温润细腻，带着丝丝缕缕的关心。
陈艳玲抬起眸子看着他，依旧是那样的漂亮婉转，眸底带着勾人诱惑的感觉，令他心颤不已。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恒每每听到她讲述她的过去时，内心时时泛起阵阵心疼。
“我替你打。”
“好。”
顾恒博通许轻染的电话时，许久许久那边没有人接，他挂了电话后，安慰道：“或许是忙着呢。”
“我明白。”
陈艳玲心中不免升起无限悲伤，许久以后，她道：“你能陪我去趟临安城吗？”
“可以，”顾恒坐在她旁边，拉起她的手道：“现在你我也老了，女儿也出嫁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我想去看看我记忆中的少年，”陈艳玲苍老的眸子浮现出一抹希冀，“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不要这样说，”顾恒拍着她的手，低声道：“他应该是自愿地。”
说是去临安城，可又恰逢顾恒的儿子顾清源回国，整个家里又忙了起来。
顾恒多年未见儿子，心中自然热切。
以至于后来的日子，陈艳玲每次想去临安城时，就被家中的事情耽搁了。
她生病躺在床上时，她最思念的两个人，一个是许轻染，一个就是许强。
她年少时最快乐最安稳的两年日子，就是和他们一起度过的。
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她到死都没有见到这两个她思念的人。
陈艳玲的葬礼办的特别简单。
许轻染是听到消息后，和魏长征两个人一起赶了过来，参加了她的葬礼。
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顾恒准备他去世以后和陈艳玲葬在一起。
两个人来世再做夫妻。
希望他们两人下辈子能早点遇见。
顾恒心是如此之想。
可陈艳玲却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们中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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