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怎么说？当庄的还能出不？啥！我手上就有三张‘尖’你还能再打个‘对子’？！又出老千是吧！唉不是你们怎么就没妈了还是咋地？不玩了不玩了！票子全给套了！”
佣人们这样凑在一起喧嚣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大部分情况下是在休息室的角落里，可能是因为当值还没到轮换的时间，也可能只是单纯地翘班来找乐子，总而言之就会像这样凑在一起打起扑克，享受着短暂的放松时刻。
至于玩法，无非就是很常见的几类，也基本都是会从玩“假的”开始热身两把，之后若是胆子大的，就会自然而然地提议来“真的”过瘾，于是还想继续玩的便会重新凑在一起，纷纷拿出“绿票子”扔在中间。
当然，他们是没有钱的，“绿票子”只是这里某种用来换东西的慰藉物，例如想要吃点说得过去的晚饭，那就得拿出一整天工作赚的“绿票子”来，在此之上若是点了酒水，最次的也要再抵上个一天才够。
不过归根结底，终究是涉及到自己能不能吃上饭的家伙，于是就有些“聪明人”开始想方设法地搞些小手段，渐渐居然也被大多数人所公认了，借以开脱的理由便是只要不被发现就无所谓等等，所以没多久这种游戏就几乎变成了作弊大战。
“妈的，再不来几个小东西我可就得吃干饭了！前台后台生意都那么火，老板最近咋就不多弄点人进来啊……唉唉唉！我还没出呢！你急什么！看我一个‘圈’打住你！”
类似的抱怨，偶尔也会从这些佣人的嘴里蹦出来，倒并非真的是为老板着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于新来的人往往花票子都比较拘谨，又不懂牌局的规则，能借此狠狠捞上一笔。
对于脾气犟一点的，往往也都会默认给他点教训，或是当众直接揍一顿，或是趁着上厕所之类放松的时候用麻袋套上头等等，总之方法多的数不清，大部分人也都因此而害怕，所以选择服软，只得要么继续当冤大头被宰，要么就彻底堕落，和他们混在一起。
所以，尽管这些佣人依然是整个会所里面最低级的那一批人，就连负责闹事的打手和烂崽都瞧不起他们，也能够从更好捏的柿子身上找到发泄口来，继续降级欺负更弱的人。
然而唯独女孩是一个例外，她虽然也是佣人，可因为某些极特殊的原因，同级里面基本上没有人敢去招惹她，而这便要扯到许久之前了。
实际上在早些时候，大概回溯到去年冬天左右，佣人们就已经注意到从后台里面不知何时出来了一个负责打扫的女孩。
看上去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模样，骨瘦如柴，完全就是把“弱不禁风”写在了自己脸上，却偏偏十分瞩目地竖着一对猫耳，下半身也经常露出尾巴来，最早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但很快，就有出头鸟为了显摆自己那独到的理解地位，嚷嚷着说什么这很正常，城里面的大老板花样多了去了，下次弄个大象鼻子都不奇怪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偏偏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就真信了这种说辞，便不再把女孩的特征放在心上。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原因在于很快就有机灵的人发现，女孩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力气，可是论干活起来却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劲儿，能轻易把地板擦的油光锃亮，还因此差点让服务生和客人摔倒过，不禁令人瞠目结舌。
大概也正因如此，虽然偶尔会闯出些祸来，不过因为工作努力，又基本没什么花票子的习惯，很快就有不少人盯上了女孩口袋里那一大把花花绿绿的东西，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弄到手，也不会遭其他人惦记。
是的，虽然同为狐狗，但凡事都不能让一人全部吃下，直接去抢或者偷的话，就等于是在打破最后那一点点可怜的“潜规则”，如此便不能保证第二天遭殃的是不是轮到本人了，毕竟拉帮结派，也总不会是一家独大。
那么理所当然，所剩下的选择便是扑克赌局了，即便是对这么小的孩子吗？也不是没有人提过这样的犹豫，然而很快他们仅存的那一点点同理心，便被“绿票子”所填满了。
于是，在某个下工后的凌晨，几伙人皮笑肉不笑地堵住女孩，拿想要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之类蹩脚的借口拉着她到了休息室去，随便忽悠几下就让这个天真的小家伙点头同意了，拿出大把的绿票子就扔到了牌卓上去。
结果就是，他们所有人都输得一干二净，毫不讲理那样，全都被女孩剃了光头。
她肯定是也作弊了！终于有人抱着头吼叫起来，可笑的地方是明明真正耍手段的是他们自己，而女孩确实是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的，她只不过精准地指出了在场所有人试图做的小动作，并以此为基础打出恰到好处的牌而已。
当然，事实胜于雄辩，其实就拿佣人们的规矩来说，哪怕女孩她真的作弊了，只要没人能揭发出来是用的什么手法，那自然也没办法在这方面占到什么理来。
毕竟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势单力薄的小势力围在旁边，那鬣狗般贪婪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就撕咬上去分食残羹，所以这些家伙自然会很乐意看到那些大头吃瘪。
至于解释，女孩很疑惑，她能说些什么？只是生硬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当然这种说辞肯定只会是让佣人们恼羞成怒，于是也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小孩子，挥起拳头就要砸下去，如此一幕惹得周围顿时唏嘘一片。
要知道，虽然会所里面经常发生暴力事件，不过那些最多也就是做个样子，或者针对某些闹事和吃霸王餐的蠢货，而对于佣人们来说，平白无故受了重伤不仅短时间内没法上工，万一伤情恶化，那便更是对老板的一大损失。
“我是怎么教育你的？矢车菊！抬起头来看着我……对，就是这样！你把那些家伙的胳膊都打断了，这让我怎么去和老板解释呢？到头来要挨罚的不还是你自己吗？”
所以，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这一次狠狠地教训了女孩，并决定以后还是帮她管着票子为好，省得再有不识好歹的家伙被鬼迷心窍起什么想法来，即便如此她也很是为难。
接到手下小姐的报告，已经是在斗殴事件发生足有半个小时以后了，在此之前会所的老板就亲自找到了自己，几乎是整个人都红着脸破口大骂了十多分钟，并取消掉了她和女孩下个月的全部额外餐食待遇，借以警告两人收好性子。
当然对于这样的惩罚，女人扪心自问其实已经算很给面子了，不过在意的地方是关于女孩的身体情况，她还处于发育期，所以自己希望尽可能为其创造更好的环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本可以避免的事情而功亏一篑。
“对不起喵……矢车菊，害怕……他们，好多人，要打矢车菊喵……红姐姐，原谅矢车菊喵……”
但似乎只要表现的足够可爱，就可以免去大多数的责罚那样，至少对于女人而言，当她看到自己面前女孩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后，就突然释然似地叹了口气，莫名再也发不起火来。
反正，事已至此，说什么马后炮也没用了就是。女人这样想着试图说服自己，再喊了几个小姐过来帮忙处理善后，就微笑着抱起女孩来，对准屁股就是几巴掌下去，算略施惩戒，吓得对方也不敢反抗，只得硬着头皮吃下。
之后一段时间里，虽然也有几个跟着那些佣人混的小弟妄图表现表现，想要去找女孩教训她试试，不过在得知她是“红姐”的专属佣人以后，就全部夹着尾巴老实了起来。
严格来说，在这会所里面，女人被称作“红姐”只是佣人、打手和烂崽们的敬称，理由也很是简单，不过是缘于她为老板所中意的小姐，也作为这里的头牌罢了，但到了前台却有很响亮的称呼，被许多客人唤作“红宝石小姐”。
简而言之，除老板以外惹谁都可以周旋，唯有“红宝石小姐”不能动，这自然也包括她手下的小姐和佣人，因为她们都算是老板罩着的，不经许可就是在打老板的脸。
至于女孩的那个名字，倒并是“红宝石小姐”刻意争取来的权利，而大部分佣人和小姐其实都是不允许直接喊出名字来的，往往也都已“你、我、他”之类的话来代称，极少部分幸运儿可以拿个代号，而很显然“矢车菊”这个名字便是其中一种。
只是小姐们的代号，往往还是客人们喊的比较多一些，这也意味着如果给佣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用以其它目的，以及日后好方便将她们拉到前台或包间去接客，不至于让金主觉得尴尬，仅此而已。
“等一下！您是说要让那孩子出去接客吗？！她才多大……还正是懂事的年纪，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些事情？就算不是人类，身体也很好……可、可这会让那孩子崩溃的！就像她的妈妈那样……”
所以，“红宝石小姐”一直秉持着不想要“矢车菊”这个名号落实的想法，苦苦哀求了老板许多次，才终于在献身几次以后换来了“过几年再说”这样的话来，得以只是以名字的方面来称呼女孩为“矢车菊”，而并非“矢车菊小姐”。
即便再怎么做的光鲜亮丽，这里本质所流淌的依然是脏污浑浊的血液，“红宝石小姐”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爱护矢车菊这女孩，不想要她被彻底侵染。
“呦呦呦，‘红姐’教育孩子呢？真是有爱啊，所以你托买东西的男孩儿们要的书和药都买来了哦，给你放哪里？老地方？好好好，记得有时间也让兄弟们爽爽，哈哈哈！走咯！”
会所的物资不是凭空变出来的，所以会有专门负责去外界进货的马仔，但有资格和他们直接搭上关系而得以帮忙买些私货的人却只有小姐们，其中大部分人也都是以出卖身体为代价，毕竟归根结底她们也没有其它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至于这些私货，大部分是化妆品和各类药物及安全产品，前者是为了更好打扮自己以夺取大客户的芳心，借机攀升在小姐中的地位和待遇，后者则是很简单的理由，为了缓解胃病等常见病和避免“危险期”带来的影响。
对于这些事情，老板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不是因为心大，而是试图借机向外界联系求救的家伙都被自己给弄掉了，自然也就没人再胆敢耍小心思。
“红姐姐，总是吃这个，是什么？好吃吗？”
在自己服药的时候，偶尔矢车菊就会歪着脑袋提出这样的疑问，于是虽然已经解释过许多次，不过“红宝石小姐”还是会微笑着告诉她这是治病的药，很苦，并不好吃。
当然，对于言语储存匮乏的小家伙来说，很多稍微复杂一点的词语就很难弄明白，这也包括先前被佣人们拉去打牌的那会儿，听他们口齿不清的介绍规则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不过是在热身的时候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夸张的学习速度大致理解罢了。
因此，也导致“红宝石小姐”每每在闲暇时间教她听读识字时总会不由得发出叹息，感慨这样聪慧的孩子为什么会沦落到和自己相同的地狱之中，顿时就下意识地握紧双手，渐渐更加坚定心中那个危险的想法。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等待时机，并好好教育起矢车菊这孩子。在清晰了这样的目标以后，“红宝石小姐”还是会露出苦笑来，接着一心一意投入到在这地下会所的监狱中，唯一能够让自己由衷放松的事情里去。
然而，同时很短时间内，城里的声音却风紧扯呼。
“所以，还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吗？那老人家怎么样了？还是疯疯癫癫的吗？我知道了，去联系其它派出所协助调查吧，对，肯定是涉黑案件，必须严打！”
夜色很浓，身着橄榄色警服的男人皱起眉头，在死一般寂静的办公室里站起身来，撇头看着窗外点起的星星油灯，不由得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另外，我已经和上面申请过了，叫同志们都带好家伙防身……这次可能是捣到马蜂窝了，要是发展到火拼的地步……对，最好别是那样，但以防万一……”
挂下电话，长呼一口气来，男人从抽屉里掏出一张相片，神色黯淡且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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