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相看，总有合适的，你若是迟迟不定下来，爹娘怕是急得夜不能眠。”
范雪因一边说一边走至桌前拿起茶壶开始倒水。
“还说我呢，阿姐你不也是，如今二十有七，都是旁人眼里的老姑娘了。”
范雨林有些不满的嘟囔。
“怎的不见你成亲？”
范雪因倒水的手稍稍一滞，语气平淡道：
“我又不是家中的男丁，传宗接代的事还落不到我一个女儿家身上。”
“再说我也没有瞧得上眼的人，何苦来哉。”
范雨林大喇喇的就拉了张凳子自顾自的坐下，拿起范雪因给他倒的茶水喝起来。
“阿通不行吗？”
“我瞧着他至今还未成亲，似乎是在等阿姐你，阿姐就没有什么想法？”
范雪因瞥了他一眼，悠悠然坐下。
“你是替爹娘来当说客的？”
范雨林一噎，险些呛到。
“才不是这般，我只是觉得阿姐这般年纪还未成亲，担心罢了。”
“因着我不顶事，做不来生意这些，这才委屈了阿姐替我看顾范家这么大的家业。”
“说来都是我的不是，又怎能不留心的阿姐的亲事呢。”
范雪因闻言眉头轻皱，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自家阿弟一眼。
这才几年未见，她这位阿弟变了不是一般的多，心思也越发深了。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与爹娘无关，更与你无关。”
“范家的家业我自会照看好，不叫爹娘他们担心。”
范雨林讪讪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了柳青宁。
“方才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女儿？”
“你问这个做什么？”范雪因眼睛微眯，带着警惕与审视。
范雨林道：“之前在府里头没见过，加之那姑娘样貌出众，我便有几分好奇。”
瞧着自家阿姐有些警惕的神色，又试探着问道：
“可是有什么不妥，不方便透露？”
也不知信没信他这话，范雪因不再想和他多聊，站起身走到了账册旁开始整理。
“是贵人的义姐，别起些不该起的心思，你与她没可能。”
范雨林握着杯子的手一顿，眼底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阿姐怎的如此说我？”
“你以前待我极好……”
说到这儿，范雨林眼中才带上几分怀念。
范雪因却不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变的不是她，而是他。
“不是便好，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留你叙话了，往后有的是时间。”
范雨林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再继续说什么，起身向外走去。
临出门时突然听见范雪因说了句：
“阿弟，我是你亲阿姐，不要将对外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范雨林没有转过身，也没有回话，只是掩在袖口下的双手默默攥紧。
他还是不如阿姐。
以前是，现在也是。
等走出院外，范雨林才觉得压在心头的那股不适散去些许。
他敬重阿姐，却也嫉妒阿姐。
在外行走，说起徽州范氏，人们都只赞一声徽州范娘子，却无人提及范氏真正的继承人。
他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陪衬。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比不过对方。
有时候甚至怀疑若是阿姐动了歪心，他是不是连范家的家业也保不住。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不是那般轻易能够拔出。
他恨自己这般不磊落，却又无从得以开解，只能越陷越深。
打算去账房支些银子的时候，再次遇见了柳青宁。
许是在思考些什么，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笔杆迟迟不动。
神色苦恼的轻咬着笔端。
范雨林竟一时看愣了神，
而两人这一幕都被刚走出的徐通看在了眼里。
“郎君。”
范雨林见是徐通在喊他，立马回神，露出个温润的笑。
“阿通。”
徐通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问道：“郎君可要办些什么事？”
范雨林拂了拂袖子：“来支二百两银子。”
徐通很有眼色的没叫对方在外间等，而是将人请到了账房内。
“郎君稍后，小的这便将银子拿给您。”
说完还不忘将账簿取了过来，“还是老规矩，您先在账簿上落个名。”
范雨林一边接过账簿，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靠里一些正在做事的柳青宁。
许是已经想出些眉目，这会儿正书写着什么，不再咬笔头了。
“郎君？”
愣了一会儿，范雨林才倏然回过神。
“怎么了？”
徐通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笔。”
“噢噢~”
范雨林有些尴尬的接过徐通递过来的毛笔。
准备在账簿上写上名字，却发现与以前的完全不一样。
“怎的变成了这般？不过确实简练许多，叫人看着方便。”
徐通用手指了指空着的一行：“这里写上数目，后头记上名字。”
见范雨林按照自己的提示开始写，徐通这才解释起来。
“说起来还多亏的柳姑娘，不仅记账变得轻松许多，连统数也十分方便。”
“大小姐慧眼识珠，请了这般能耐的人，也叫我等跟着享福。”
后一句话徐通说的声音不小，叫在账房中做事的其他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立马便有人出声附和，很是赞同徐通的话。
“是啊是啊，多亏了柳姑娘，较往年不知省了多少事。”
“放在之前，每到年底那真是要了命了，根本忙不过来。”
“如今好了，又省事又不容易出错。”
附和的人当中有男有女。
因着范雪因用人不拘男女，账房也分了男女两边，中间加了竹帘隔断，平日里也是分开做事。
只有站在靠门口的桌案旁才能全都瞧个清楚。
听见旁的人都在夸自己，柳青宁这会儿也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显得那双眉眼愈发的好看惑人。
范雨林突然觉得心跳的有些快，脸上也爬起了两抹红晕。
“郎君，这是二百两银子，您收好。”
“有零有整，方便您花用。”
银子被徐通用个不小的钱袋装着放在桌案上，范雨林伸手取了捧在手中，有些神思不属的向账房外走去。
徐通也跟在他身后出去。
听到脚步声的范雨林这才回过身去疑惑的看向徐通。
刚想开口，徐通便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
“小的刚好有事要出去。”
所以不是跟着他出来有事交代。
范雨林略略点头：“那你忙。”
才说完又将人给叫住，“等下！”
徐通装作不明所以的看向他：“郎君可有旁的事吩咐？”
范雨林眸光微动，与范雪因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泛起些许笑意。
“那位柳姑娘是何来路？”
“以前怎的没有见过她？”
徐通状似想了几息，才道：“柳姑娘身份不简单，是长宜驸马的义姐。
“大小姐特地交代我等要好生对待，万不可怠慢了去。”
范雨林又问：“她来范家多久了？”
“芳龄几何？”
“可曾婚配？”
徐通越听心中越高兴，真就将自己知道的抖落了个干净。
“柳姑娘与大小姐同年，二十有七，未曾婚配。”
“郎君问这些……”
“不该问的别问。”
范雨林问到想知道的事情，不再多留，撂下这句话便捧着支来的银子走了。
也就没看到身后徐通脸上那抹算计得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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