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吞浪的言语，乘风的目光像被风吹动的烛火，轻轻摇曳了一下。
“我的经历不是你所能触及的。你少给我啰嗦，你主子在哪？”
吞浪并没被定身，只是被镜月虚空映照后变得虚弱不堪，暂时失去全身灵力。
它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只是待宰的羔羊，完全无法与乘风对抗。
它也希望主人能够赶快出现，救它脱离危险。
没有丝毫犹豫，吞浪“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费了好大的力，才从口中吐出一条紫红色的长鞭。
它将长鞭放于地面，使劲喘息了几下，说道：“这把长鞭，你只需要用火烧它，我家主人自会赶来。”
紫红的长鞭躺在青砖上，光泽内敛，蜿蜒灵动。
看着它，乘风的脚步顿住了。
这长鞭曾经见过，当初还救了自己一命。
要说起来，王奎虽然阻止了自己救师父，却终究是在金不换的刀下救下自己。
真要除掉他们为师父报仇吗？
恩仇交织，像藤蔓缠在心头。
沉吟了一下，似乎有了决定，乘风轻轻招手，长鞭已落于手中。
触感微凉，微颤，像蛇眠草莽中，悄然吐信。
王奎……
乘风右眼深处，一点幽蓝的光，如寒潭深处的磷火，明灭不定。
此刻再看，这鞭子纹理分明，竟是大蛇蜕下的皮囊炼制而成。
蛇蜕……
那王奎，又是什么？
乘风未再犹豫，指尖一点焰火无声燃起。
火舌舔上鞭体，发出一声奇异的颤鸣。
整把长鞭瞬间成灰，在空中闪过一抹淡淡地光亮，随即消失。
西南方向的风，骤然急了。
一团灰白色的云，贴着远处的山脊线，急速涌来，翻滚如沸水。
云头，王奎的身影显现。
五十多岁模样，身材短小精悍，穿着暗青色的袍子，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威严。
云头压近县衙上空。
乘风站在县衙门口的石阶上，影子被斜阳拉得又细又长，投在斑驳的门板上。
他抬起手，朝着云头的方向，轻轻招了招。
“这边。”
声音不高，穿透风声，清晰地递了上去。
“是你……”
看到乘风，王奎微微一愣，随即面显喜色，“小子，你考虑好了，要做我的徒弟吗？”
“我正打算杀了你！”
乘风语出淡淡，不疾不徐，像是一句平常的问候。
“你……你说啥？”
王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大笑。
那笑声在空旷的县衙前回荡，惊起几只檐下的麻雀。
“哈哈哈！小子，你要杀了我？就凭你？”
他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短小的身躯都在抖动。
“不想死，就进来谈谈。”
乘风不再看他，转身，手指了指身后幽暗的县衙大堂。
“呵呵，有意思！”
王奎笑声渐歇，眼中精光一闪，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乘风几眼，落下云头，抬步迈进大堂。
阴影瞬间吞没了他半个身子。
“师父救我！”
大堂深处，吞浪那如同被掐住脖子般的嘶嚎，猛地炸响！
王奎一怔，目光扫过大堂，立刻感到了不对。
他的脚步顿住，用诧异地目光看了过来。
“小子，是……你困住了他俩？还是……那金龙？”
他突然想起了那条神秘的五爪金龙，不禁面色大变。
“金龙不在。”
乘风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平淡地戳破他的恐惧。
“你我的债，我们自己算。不劳旁人。”
王奎脸上的肌肉绷紧起来，“你……你成了金龙的徒弟？”
他追问，声音干涩。
金龙提过的“老祖”，像块冰压在他的心头。
“不是。”
乘风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定。
青色的衣袍在从窗棂透进的几缕残阳里，边缘被染成暗红。
他抬眼看着王奎，眸色沉沉。
“当年，你和刀皇闯我剑玄门，杀我师父。这笔血债，怎么算？”
“你要翻旧账？”
王奎脸上的忌惮被一丝恼怒取代，他挺直了短小的身体。
“翻旧账，你该谢我才对！若不是我在金不换的刀口下捞你一把，只怕你已不在多时。”
“是事实。”
乘风点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但是，你们不来，什么事都不会有。我师父也不会死。祸根是你们。”
他的目光，冰冷地刮过王奎的脸。
虽然乘风否认是金龙的徒弟，王奎还是有些不信，面对他的言语，面色有些凝重。
他的目光在大堂内逡巡一圈，眉头拧成了疙瘩。
“看来你翅膀是真硬了……拿下我两个不成器的徒弟，就为了报当年的仇？”
乘风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甄姬，再转向王奎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你倒是越老越爱财啊，竟然会欺骗一个含冤的魂魄，到处为你搜刮黄金，你真是一个好师父。”
“你……！”
王奎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被人当胸捶了一拳。
虽然不清楚乘风如何得知黄金之事，但两个徒弟栽在这里，显然与此脱不了干系。
不过直到现在，他也不敢有任何怒意，那条金龙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挤出一丝世故的淡然。
“徒弟们孝顺，是他们自己的心意，若是冲撞了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大事化小的施舍感，“我让他们给你赔个不是。”
“不必。”
乘风拂袖，动作轻得像掸落一片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觉得，你该向她道歉才是。”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角落里的甄姬。
“你……你说什么？”
王奎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惊悸。
乘风冷笑了一声，“你对甄姬撒了谎。你利用她报仇心切，承诺帮她破解皇宫帝气，让她替你到处搜罗财宝。”
王奎脸色骤变，眼皮猛地一跳，瞳孔深处那点强装的镇定被惊悸撕开一道口子。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猛地扭头，看向甄姬。
“不关她的事。”
乘风的声音像冰凌坠地，清脆而寒冷。
“她没说替你搜刮黄金，只是我猜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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