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红花尴尬的挪开视线，拍着自己身上的雪。
王大婶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子，“红花，来，坐这儿陪我聊聊天呗。我刚才都听着了，你大孙子跟小孙女都没事，就是贪吃，胀气，没中毒，你就放心吧。”
钟红花脸颊抽搐了一下，“我听见了。”
不用再重复一遍！
路奕出来时，卫生室门口几乎围的水泄不通。
“奕子，这是咋回事儿，我爸耳朵不好都听见刚子满村嚎嚎的声音，特意推醒我让我过来瞅瞅，需要帮忙不？”
有人笑怼他，“你爸耳朵不好你耳朵也不好了，站这儿没听见田大夫说了，是小孩子贪吃吃坏肚子，不是下毒。”
“多谢乡亲们关心，借过一下。”
路奕轻声道，一副伤透心的样子，迈着失魂落魄的步子往外走。
“奕子，你要去哪儿啊？你不找你兄弟算账啊，他们把你冤枉成那样，不骂两句不亏了？不行我替你骂！我受不了这冤枉气！”
闻言，路奕深深叹了口气，迎上许多关注的眼神，诉说着圣母言论：
“他们是我亲爸妈，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能因为这个误会就恨死他们吗？”
“我做不到，唉，惹不起躲得起，祝各位过年好，我先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有年轻人骂路奕怂的；有中年人默默为路奕打抱不平。
甚至已经想到自己如果被亲大哥这样冤枉……眼眶里已经泛起眼泪了。
更多的，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以为村里出了下毒这样的腌臜事，披了件厚衣裳就跑来了。
听见路奕这番通情达理的话点了点头，又拄着拐杖要进去骂路继富。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向春寻和路全欢，其他人都去卫生室了。
“咋突然收拾东西了，难道那苹果真坏了，有毒吃出人命了？”向春寻扶着肚子担忧道。
路奕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简单解释了缘由。
“他们弄这一遭，家里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索性年夜饭也吃过了，我那两个妹妹回门想见的也不是我，是我手上的钱。”
“正好借着这桩事图个清净，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你这样。”
路奕说着话，伸手帮向春寻撇出一个生气的表情。
向春寻没忍住笑了一下，又绷住表情正色道，“好，我没问题。”
正好在家待的也不痛快。
有奕子在，吃食上倒没有区别对待她们娘俩，就是每回一打照面，路全福那小丫头的眼神看得她心里打鼓。
还有奕子的三弟，总阴沉沉盯着自己肚子……
回去也好，还是城里租的那个房子自在，像真正的家一样。
路家其他人在卫生室，等收拾好心情回家时，被路上好事者插嘴道：
“啧啧，你们叫我怎么说，大过年的，怎么对自己家里人一点信任都没有？”
“就是，孩子好好的，怎么就能嚎出全金要被奕子毒死了这种话，大过年也不嫌不吉利，是亲爹吗？”
一串灵魂发问，路继富嘴角抽动，又很快平复。
这一路回来耳边尽是这些话，偏偏好多啰嗦的都是上年纪的老辈子，别说不能回嘴了，瞪都不能瞪。
他只能不厌其烦的赔笑解释。
“哪有的事，孩子出事了当爹的太着急，我说过刚子强子了，回去再给奕子好好道个歉。”
“道歉？早干嘛去了！”
迎面的人讥诮一声，盯着路志刚和路志强忿忿的表情，幽幽叹气，“人家要被你气走咯。”
“怎么可能？！”
钟红花惊叫一声，她两个女儿还没过来拜年，奕子连亲妹妹的面都没见到，怎么会就走了？
奕子一向很疼志美志丽的，这两个女儿自从嫁出去，基本就逢年过节能见上，又不像刚子强子在家碍了二子的眼。
二子到底是怎么了？！
钟红花眼珠乱转，一下子就想到了娶了媳妇忘了娘！
好好好！不光忘了爸妈兄弟，连妹妹都抛之脑后！这向春寻是个祸害啊！
想靠着肚子拴住她儿子，也不看她答不答应！
钟红花面露狠色抬脚就走。
“你干什么去？”路继富面色不虞喊了一声。
“我去跟奕子解释，我跟他道歉还不行吗，我跟他跪下，求他原谅他亲兄弟！”
“胡闹！你哪也不许去！”
钟红花停下乱挥的手臂，见路继富是真生气了，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心里依旧愤愤不平。
要不是二儿媳娘家死绝了，她高低得去闹一闹！
两人在路上留了一段时间，其他几个带着睡着的孩子先回家了。
老头摸了摸发白的胡子，语重心长道：“继富啊，别嫌我啰嗦，我还得叮嘱你一句，家和万事兴！”
“别凉了奕子的心，那是你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你好好待他，亏不了的。”
老头教训完踱步离开，留下心烦意乱的路继富，和脸青的发黑的钟红花。
回到城里，路全欢比在村子里高兴多了，蹦跶着翻出她最爱的沙包，挨家挨户找小伙伴从街头玩到巷尾。
有了过年那桩糟心事，向春寻看路奕的眼神沁着满满的同情，仿佛路奕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在最应该团聚的日子被亲人误会，被迫离家出走。
怜惜的表现在于但不仅限于：
每天吃饭，路奕一顿吃三碗米饭，向春寻让路全欢添饭的时候使劲压，硬是压出四碗饭的量。
这种关怀太沉重。
路奕都不知道向春寻脑子里天天给她安排的什么戏码，实在受不了这种满是同情的眼神，索性去运输队溜达了，还真让她捡到一个活计。
有个老油条跟她一起轮换着开车。
带点颠簸的路上，路奕盘着方向盘，副驾驶上昏昏欲睡的胡子男衔着烟。
“欸，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人跟我吃团圆饭想着出车多挣点烟钱，你咋也是？”
路奕目不斜视看着前面的路，“养媳妇孩子，也朝钱看。”
“宿主，有你的戏份了，原主两个妹妹今天聚齐了，正在批判家里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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