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从东边逐渐移动到了头顶。
几个时辰过去，尸坑里面所有的尸体都被处理好。
码成一瓶瓶的骨灰放在上面。
白净的玉瓶上用黑色笔写着名字。
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
周瑞收起了处理器，转头对土匪说：
“今日申时我会在这里给大家发放治病的药品，你回去跟你们首领说下，能来就来。”
那土匪离去的步伐顿了顿，然后抱着一部分的玉瓶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
赵衙役也抱着玉瓶，朝着鸡舍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跟周瑞解释
“这城中现在分成四部分。我带着大部分老百姓躲在鸡舍里，因着人多，虽然之前有人动过歪心思，但也没能把我们的鸡抢走。”
“挨着城门那边地主的宅子住着土匪，这个你已经知道了。”
“府衙那边是没逃出去的官僚和富商，他们掌握着几乎所有的粮食，他们几乎从来都不出来，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说着他面色愈加凝重起来：
“最后一派是我们城北边飘雪轩的仙人们。这次的瘟疫似乎根本没影响到仙人们的样子。”
“他们每过几天都会下来招新人去仙山上。”
“只要有灵根都能去，前几日刚招过一批，还有人为了逃离这魔窟为了名额打得头破血流。”
“但是我总觉得那帮修仙的没什么好心眼儿。”
他悄悄凑到周瑞耳边，似是怕谁听到，细声说。
“隔几日就会下来招人？”
周瑞疑惑问道，这也太频繁了，天衍八年一次招新，这飘雪轩怎么动不动就招人。
看着赵衙役怀中的玉瓶，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宗门，莫不是在背地里用人命搞病毒武器？
那么除了天花，是不是还有别的更加强力的病毒存在？
这天花加上灵气对修仙者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若放在传播性极强但致命性不强的病毒上，后期不会无法控制吗？
这般一想，周瑞只感觉背后冷汗直流。
在这凡人如草芥的时代，失踪一两个根本引不起重视。
那么到目前为止，有多少人已经死在了飘雪轩手里？
他转头抓住赵衙役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不要把任何人再送到仙门去了。”
赵衙役苦笑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现在这帮人拼了命的想往仙门挤。”
“我要是敢拦怕不是要被当做阻碍人家登仙的障碍活活打死。”
“其实我有预感，这天花，怕跟这帮人脱不了关系。”
周瑞点头：“今日我先给大家接种好疫苗，随后就去这宗门看看。”
赵衙役看他好似气定神闲，便道：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一介凡人，能帮你的地方不多，等到了飘雪轩，一切小心。”
说话之间，他们就已经到了鸡舍前。
那扇小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听着这声音，难民们齐齐抬头看着二人。
赵衙役走到他们中间，把一个个小瓶子放到熟人面前。
起初人们还不明所以，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差点开了瓶口就要往嘴里倒。
直到角落里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
“儿啊——！我滴儿啊——！”
周瑞看过去，只见一个老妇涕泗横流，把玉瓶贴到满是皱纹的脸上嚎哭。
人们这才如大梦初醒，呆呆看着手中玉瓶，求助着找识字的人看看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一时间哭声响彻鸡舍，周瑞看不得这种景象，只得带上门，到外面回避一会儿。
他站在树下，看着天空的灰雾发呆。
尸坑处理了之后这灰雾仿佛也有了些散去，一抹蓝色从云层中透出。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周瑞疑惑转头，却看见赵露露从身后绕出来。
“你叫周瑞是吧？我叫赵露露。”
周瑞连忙点头：“你好你好。”
赵露露嘴角微微翘起，似是被他的拘谨逗笑：
“虽然不知道你的药有用没有，但是拿回大家亲人的骨灰是真的谢谢了。”
周瑞摸摸头：“没有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随意地在周瑞身边坐下。
周瑞只感觉女孩家的发丝从他脸上微微撩过，有些不适，于是屁股往右挪了挪，坐得离她远了点。
赵露露啧啧称奇：“你是真的好呆，怎么一个大老爷们儿还没我放得开。”
随后她又想到了什么：“算了，不说这个了。”
“你觉得我好看吗？”
周瑞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脸上。
她已经摘下了初见时的头巾，明亮的猫眼在圆润饱满额头下面闪烁。
头发有些散乱，稍微有些狼狈，但相对其他百姓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几绺发丝从耳边垂落在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荡在脸颊旁边。
周瑞连忙转开视线：“是好看的。”
赵露露噗嗤一下乐了，正准备说话，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做作的咳嗽。
“咳，哼。”
赵衙役一手叉腰，一手放在嘴旁边假意咳嗽。
“我已经安抚好大家情绪了，你可以过来施针。”
赵露露灵巧的从地面上站起，轻快地绕过父亲往鸡舍走：
“来吧，周大夫，我帮你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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