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李数学篇：我是人间最后一个神仙
我叫李数学，这个名字是我当神经病之后给自己取的，至于我真正的名字，早就不记得了。
最近很喜欢看一个小友推荐给我的《凡人修仙传》，因为那主角的成长经历跟我竟如此雷同，看的时候不自觉就想起当年那些事......
听说还有了动画片，我粗略过了一集，比起当年我的风范，相差甚远。
算了，聊胜于无，看看解闷好了。
我喜欢盘腿坐在302病房的窗台上，看着窗外草坪上嬉戏打闹的神经病出神。
"；李神仙，该量血压了。"；
护士长推门进来时，我正哈气在玻璃上画着火柴人，毕竟神经病就得有神经病的样子。
这姑娘总爱在护士服里穿白毛衣，像极了当年我卧房后面长得野茉莉。
我故意疯癫傻笑着躲避，她就不得不跟着我满病房地跑——我小心避开床脚那些容易绊倒她的地方。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流逝，等她老了死了，我就换个地方......直到那个凡人出现。
一周前，一个面貌清秀的小伙子在我病房前探头探脑，我一眼就觉察出这个人不简单，身体里蕴含着充沛的力量，但死气绕额，时日不多。
但人间之事，我不能出手，更不打算出手，就像那个猥琐发育多年的恶念，我从未搭理过。
他在门口跟医生套了下近乎，进了病房。
“请问，你是李数学吗？”
倒是挺有礼貌。
我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他看着我思索了一番，似乎在酝酿措辞，这并不是对一个神经病该有的态度，多半有求于我。
“我想请教你一些问题。”小伙子坐在我床边。
我持续装傻，“你问我？我一个神经病能知道什么？”
“不，你不是神经病，你是神仙。”
“神仙？你看我这样子像是神仙吗？”
说完后他静静看着我，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那眼神，好生熟悉，似乎有种魔力想要把我拖回记忆的旋涡中，亦或是有个人想从我强行封存的记忆中走出来。
我刻意逃避着，因为我不愿想起。
我将回忆压在心底，笑了起来，先解决眼前事吧。
凭这小子的力量恐怕找不到我，或许是有人刻意提醒过他，能知道我存在的，不是天上的神就是地下的鬼。
不过，是神是鬼也无所谓，我又不care。
他身体里那个盆子倒是有点意思，我让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确实是个好东西。
“那个…李数学前辈，能否问问你，我怎么能把四大神器和洗脚盆熔炼成神器？”小伙子试探性地问道。
我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一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想重启当年水官做法，跟恶念抗衡！
我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三十六计，装疯为上策。
我开始绕着满屋子学狗叫，鬼哭狼嚎疯得跟真的一样，而且我知道，只要我一疯，隔壁那个狂躁症的病人就会开始撞墙。
医生为了病区的秩序和病人的安全起见，肯定会把他撵走。
事实的确如此，他被撵走了。
“走吧，他状态不好，探视结束了。”
那小伙子走后，我躺在床上呆呆看着空白的房顶。
医生以为镇静剂起作用了，便没有对我上束缚带，殊不知，这人间的药，对我毫无作用。
在我记忆中的一角，竟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那是个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眼睛的人影，他唤我“青风”。
这个人究竟是谁，好像是我无比熟悉却又不愿想起的曾经。
护士长进来送药时，我还在床上躺着，她唤了我几声，我都没有反应，她以为药效没过，便又出去了。
夜里，外头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泥土的味道飘了进来，我知道，那是种叫做丝状放线菌的东西。
我眼前一花，回到那年大雨磅礴时，这个放线菌特别多，泥土腥味特别重。
我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又出现了，他被九霄惊雷阵困住时，对我高声喊道，“青风快走！”
我为什么要走？
没等我问出口，画面全无，我发现自己耳鸣了。
思绪收回之时，我已泪流满面......
凌风，我是真的不愿意想起你来......
“哎哟，我说大仙，你好歹也是个神仙，哭个什么劲？”
床边传来个戏谑的声音，用脚趾头我都能感觉到，这是个碎的只剩渣渣的残魄，白天附身在那小子胸口的狐狸尾巴上。
“一阵风就能把你给吹得灰飞烟灭，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给他怼了过去，开玩笑，这些年的人间可不是白待的。
“大仙，你看过网络小说没？”
“......”
我没搭话，他难道把我当傻子不成，老子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神仙，什么东西没见过。
“大仙，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你看过《凡人修仙传》没？”
那小子继续骚扰我，话可真密啊，要不是他太脆弱承受不起法术，不然我直接让他噤声。
说完，他掏出一个手机，盘腿坐我病床上，大大咧咧看起了动画片。
什么玩意儿？这么放肆？
诶？这还挺有意思，我没成仙之前好像也经历过这么一段。
哟，主角还认识两个好友。
嗯，跟我经历更像了。
看着看着我就看进去了，别说，这动画片不赖。
“大仙，我跟你讲，还有小说，那小说写的才带劲，保证比动画片好看一百倍。”
“哎哟，还有小说，可以可以，想当年，老夫我就是这么一步一个脚印修炼成仙的，这剧情甚合我心啊！”
我有些激动了。
“那可不，我一看你就仙风道骨，绝对是神仙中最英俊潇洒一位，这主角跟你比，洒洒水了。”
虽然知道是马屁，但是拍的我真舒坦。
“说吧，你想要啥？”
我把手环抱在胸前，审视他，开玩笑，我对人性的了解可太深了，这么舔，绝对有求于我。
“嗐，大仙，这可就见外了，好歹我也是跟你一起看过动画片的道友。”随后，他话锋一转。
“其实，我看见你就觉得你特别亲切，如果你不介意，请让我叫你一声干爷爷。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小的忙想请你帮一下，就是我那朋友......”
“我知道了。”我手袖一挥，那小子化作一道白光，落在我的洗脸盆里。
“干爷爷，你还没说同不同意呢！”
“你灵魂都碎成渣渣了，还担心别人呢，先在我这滋养一番吧，算是还你推荐动画片的情。”
“拜谢干爷爷！干爷爷，您的干孙子也就是我，大名叫陈立，耳朵旁的陈哦！”
盆里传来陈立小子的声音，我想说我已经后悔了，怎么能够一上头就找了个话痨干孙子。
第二天，那清秀小伙子又来了。
倒是聪明，误打误撞带了我最喜欢的那家油条。
我劝他放弃挣扎，彻底躺平。
可他非要同我争辩:“可是，前辈，短暂的炼狱就不是炼狱了么？失去的亲人还能回来么？
恶念重现，人世间充盈着贪嗔痴妄，战火连天、饿殍遍地。
仅仅是因为我们在你们眼里如同朝生暮死的蜉蝣，所以我们的爱因为短暂就不算爱，我们的亲人因为活不长就不用珍惜么？”
小伙子突然抬头看向我。
凌风，这眼神，真的像你。
我仿佛又看见你那夜在暴雨中横剑："；人间烟火，不就是你我该守的道么？"；
他说要"；拼一把"；时绷紧的下颌线，与你决绝喊出的"；青风，快走"；时的弧度完美重合。
我动摇了，千年来，我的心第一次动摇，如果神仙还有心的话。
你千年前把本命剑递给我当阵眼时，也是这样眼都不眨。
那这忙，我便帮上一帮。
凌风，如果换你，一定也会这样做的吧？
炼器火焰冲天而起时，小伙子伸手触碰洗脚盆的模样，与你第一次摸到仙剑时的神情分毫不差。
我悄悄将半缕神魂藏在盆底，到时候在他与恶念僵持时，或许还能提点他一二。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我问道，其实我也在问我自己。
“因为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一个我曾经很看重的人。”
对，我在自言自语，后面的事，我只需掐指一算就知道。
神仙呐，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才觉得人间毫无乐趣。
所以我还是觉得封锁神识，在这当个神经病来得自在。
护士长进来打针时，消毒水混着茉莉花香飘来，我忽然想起那年清明雨后，凌风蹲在后院帮我找摔碎的玉佩。
他鬓角沾着泥点，指尖捏着半块残玉说："；碎就碎了，改日师兄给你雕个更好的。"；
后来他在山门被那些邪道劈成千万片，我却连半块都没能抓住。
有一日，我正在看最新一集的《凡人修仙传》，一个提着豆浆油条的身影晃了进来。
自打他重生后，便常来我这。
“大神，给你带了最爱的早餐。”
“都说让你少来这，经常跟神经病混在一起会让你媳妇儿家看不起，好歹也算个入赘的。”
“干爷爷！还有我呢！嘿嘿嘿。”
得，还有我那便宜孙子，想来，我李数学也算是纵享人间天伦的神仙第一人了。
这把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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