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乃丘陵地形，绵绵延延着许多山丘。岭南又湿热多雨，山体塌陷、泥石流也见怪不怪的。
一处山丘之上，稀稀疏疏藏着几个人影。
“先生，有发现！”
一名黑衣人小声叫唤，傅见山闻声过去。
只见这人徒手将湿润的泥土挖成一个小坑，从里面扯出一些碎块来。
他悉数收集起来，用白布包好，递给傅见山。
“这似乎是麻绳断裂后留下来的碎屑。”
后面的人凑上来看了一眼，眼里透露着惊喜。
“果真是！先生真是神机妙算，我还以为时隔这般久，又下了两场雨，这些痕迹早就冲刷掉了呢！”
傅见山默默地端详着这些麻绳碎屑。
先前云如珏的死讯传来，因岭南本就多山体滑坡，加之柳州刺史调查后没有异常，只顾自己逃命的翊卫唯恐降罪，一口咬定是场意外。
所以皇帝虽然震怒，但也没有派人细查。
可他和云如璟还是起了疑心。
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荣王和常家，云如珏虽然犯了罪，但也是皇子，谋杀皇子是死罪。
如果真的与常家有关，那就可以借此破开一个口，扯出当年那桩旧案。
于是他和云如璟商议之后，就领着人快马加鞭赶往柳州。
然而到底路途遥远，即便是日夜兼程也走了半个月左右。
听说柳州在云如珏死后不久就下了一场大雨，前两天又下了场雨。
可傅见山对岭南的地形、气候太熟悉了，事后下雨其实最能保留痕迹。
岭南土质疏松，又因植被覆盖度高，地上的东西不易被冲走，尤其是细小之物，会顺着土地的缝隙渗透下去。
可光靠这点碎屑根本不够。
“你们再仔细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草里、树根。”他说着就往山下走，“再来两个人跟我去狭道看看。”
他站在狭道上，抬头看向山头正在搜查的几个人，在脑海中模拟山石滑落砸中云如珏马车的场景。
他依据挖出碎屑的方位，往前走了几步，如果这里是云如珏出事的地方……
“你们两个，若是护送的翊卫，山石滚落时，在不救人的情况下，应当往何处闪躲？”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往他的两侧站定，然后抬头看向山头，一时间各自往两边逃窜。
“被砸到了后，就该奄奄一息倒下。”
傅见山话音刚落，二人纷纷倒地。
他摘下腰间的玉佩，往脚下一扔，以此定位，便阔步往前走。
若是执行命令，定要等平静之后，下来看看人死了没，没死的话还要补个刀。
他以歹人的视角，走到玉佩旁边，在确认人死了之后，转身离去。
走到那名暗卫假装被砸倒的地方，他沉声道：“若你此刻没被砸死，贼人从你身边经过，你当如何？”
暗卫抬头看他，当即会意，伸出手抓住他的下裳。
傅见山尝试抽回无果，掏出腰间的折扇当作刀剑，做了一个砍人的动作，暗卫才松开了手。
他握着扇子沉思，若情急之下没有一刀砍中人呢？
会不会第一刀只砍到了自己的衣服，等翊卫松开手后再一刀砍死呢？
“你们起来吧。”傅见山捡起自己的玉佩，指了指刚刚那名暗卫倒下的地方，“沿着这边的缝隙挖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暗卫惊喜地喊道：“先生，果真有东西！”
傅见山定眼一看，是一小块黑色的面料。
同时，山上也有人跑了下来。
“先生，有新的发现！”
他打开手中的白布，是一枚带着泥土的暗标。
一晃几日，御船驶过宋州，即将到达宿州。
自从苏瑜拒婚之后，他身边三丈以内都看不到云怀霖的身影。
“朕怎么觉得身边，人越来越少了呢？”
皇帝看着楼下甲板左右两侧各设了一处茶席，笑着打趣道。
甲板的左侧，仍是师殷殷设的茶席，云如璟和云怀霖与她一起。
右侧是云如玧和苏瑜。
但本来，在南巡一开始，这些人都是在顶层陪着皇帝说笑的。
现在呢，师殷殷担心皇帝因为云如玧求娶师沅沅的事迁怒于自己，早就躲得远远的。
云如玧本人就更不用说了。
苏瑜因为拒婚也不敢到御前晃悠。
云怀霖呢，是一到顶层就想起那天的事，也不愿意上去待着。
云如璟就纯属是陪着夫人罢了。
皇帝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也没有强硬地把他们都喊上来。
德妃为他添了杯茶，笑道：“小孩子贪玩，陛下随他们去吧。”
皇帝喝了口茶，闷哼一声，“他们哪是贪玩，分明是怕朕！”
贤妃在一侧掩唇低笑。
“你笑什么？”皇帝转身看她，“朕是老虎吗？能吃了他们不成？”
“还有璟儿，可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父母，你看他成日跟在师丫头身后的。”
“朕不让玧儿娶她妹妹，一个两个就赌气躲着朕，连同璟儿也不上来看朕一眼了！”
贤妃知道他是在打趣，并没有真的生气，便继续轻笑道：“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还不了解他们吗？”
“父子哪有隔夜的仇呀？只是陛下棒打鸳鸯，孩子恼两天也是应当的。当初妾曾反对璟儿和殷殷，那时他们俩也都同妾闹别扭呢！”
“再说了，殷殷什么脾气您不知道吗？她在边关随性惯了，在家里又有师将军宠着，有些小性子也正常的……”
皇帝无奈叹了口气，“你就会帮着他们说话，她再随性，嫁人了也不得收敛收敛吗？”
“这不正是她可贵之处嘛！要不说霖儿愿意和她一处玩呢！可见璟儿也是喜欢她这样的，才不舍得拘着她呢！”
“就数你最有理！朕看都是你惯的他们！”
……
看着帝妃二人像寻常夫妻一样玩笑，柳青禾有些担忧地看向德妃。
可德妃似是早已习惯了，不动声色又给皇帝添了杯茶，也不主动去打扰他们二人。
她早已麻木了。
后宫的女人，无非争一个权和宠，贤妃有宠，那她就要权。
胞兄左仆射等同左相，以母家地位而言，她压贤妃一头。
膝下又有皇次子，乃最合适的储君人选，此又压贤妃一头。
所以她根本不屑于跟贤妃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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