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呼出一口气，靠在竹椅上一声不吭。
蓝调也不着急，就着月光玩弄小九的头发。女孩趴在她腿上，黑发中隐隐泛着紫色。
大风天注意到了发色的异常，说道：“小九的魔盒正在孕育，头发开始变色了。”
蓝调拢起一绺发丝，在指尖绕成一团。在灵魂力量的探测下，她能窥见一小片紫色的藤萝。
“这个魔盒的名字叫做紫藤萝，植物类魔盒。”蓝调说道，“我知道为什么她能从d108走到c区了。”
大风天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紫藤萝是可以吃的。”
作为植物类魔盒，紫藤萝具有“维持生机”的特性。
即便是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这种魔盒也能让驱魔人在一定时期内维持生命体征。
至少说不会饿死。
“这种魔盒一般不会有非常强大的攻击力，但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有惊人的效果。”
蓝调说道，而大风天也很快捋清了其中的逻辑。
“两地相隔上百里，十岁的少女如何在沙漠生存？”蓝调笑着说，“她自己应该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大风天神情严肃下来，她望着小九的睡颜，不禁升起一丝心痛。
少女的身体娇小无比，明明都十一岁了却和七岁的稚童一般。
她手脚纤细，瘦到皮包骨。这样的一个孩子，力量上却远超常人。
其实真相早已摆在大风天面前，小九不可能是普通人。
“紫藤萝魔盒不可能让她不吃不喝活几个月，那么她大概率就是从逃荒的中段才开始挨饿的。”
蓝调平淡地分析说，“她的父母想来不是死于地灾，而是死于逃荒中的饥饿。而她就靠着最后的食物以及紫藤萝走到了c区。”
大风天明白，蓝调的分析应该就是真相。但她真不敢相信，小九遭受的苦难远远超出她最初的预料。
蓝调拉起她的手腕握了握，比她的匕首柄还要细得多。
这该是饿了多久？
大风天许久才哀叹道：“地灾恶魔真是害人不浅，多少居民家破人亡啊。”
蓝调也叹息道：“就和旧世界的天灾一样，人类只能将罪责推给上天，并对其下跪。”
两人不约而同地不再说话，名为悲悯的情绪来回交替。
小八终于开口了，像是清醒了许多。他望着天空的皎月说道：“是，我叫做青藤。”
没等蓝调继续说，对方又说：“父亲说青藤的寓意是自由而顽强的生命......所以我叫这个。”
蓝调看了他一眼，额角的伤疤异常刺目。
“好名字。”她说道。
一股酸涩在小八心中涌起，他猜到蓝调会这么说，但还是有些触动。
“你明明是驱魔人，为什么允许我和你一样有自己的名字？”
青藤转头看着她，想从对方平静的眼眸中找出一丝端倪。
驱魔人大多看不起普通人，在她们眼中，青藤这样的下等人根本就不配有姓名。
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在灯塔律法中非驱魔人有自己的名字是违法的。
蓝调觉得有些好笑，随口说道：“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我可以叫蓝调，我也可以叫小五小六小七。”
青藤愣住了，蓝调的话语是那样清晰、恬淡。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对方不一样了。
因为在对方身边，他从来都感受不到泾渭分明的阶层。
蓝调从不让他和小九叫她大人，而是叫姐姐。甚至说，他们连姐姐都可以不叫，能直接以姓名相称。
“蓝调这个名字也很好听。”青藤低声说道，彻底对蓝调放下了戒心。
“嘿，又一个觉得我是好人的家伙。”蓝调狡黠地笑了。
大风天微微一笑：“难道你不是吗？”
“好吧，我在你的熏陶下，慢慢变成好人了。”她开玩笑似的说道。
随后，话题引向了c560号城的流血事件。
青藤当时攻击调停人的行为令蓝调好奇了很久，而这个谜题终于在今夜公之于众。
月光下，少年缓缓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以及那些尚未被时间遗忘的仇怨。
......
“所以说你的父亲死去后，家里的财产都被他的学生，也就是一些调停人洗劫一空？”蓝调斟酌着词句，缓缓开口。
青藤点了点头：“带头的就是那个被我用石头砸的调停人。他听说父亲死后，就联系当地的同伴一起搬空了我家。”
他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愠色，尾音颤抖，看得出他到了今天也还是非常愤怒。
“我不懂，明明父亲对他有恩，他却以怨报德，恩将仇报。”青藤骂道，“所以我讨厌调停人，讨厌那些假惺惺的灯塔之人！”
大风天唏嘘道：“难怪他当时都想杀了对方，情有可原。”
“但他太过冲动，根本就没考虑后果。”蓝调不以为意，转而对青藤说道，“那你是怎么来到c区的？”
青藤的愤怒消散了些许，回答道：“也是父亲的学生带着我来的，他们感念师恩。因为他们，我这一路也还算顺利。”
“真矛盾。”大风天叹道。
有些学生夺走家产，也有些学生帮扶遗孤。
青藤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纠结。
他虽说厌恶灯塔，但心里也知道这都是受个人道德水平所限，不应该把罪责加在一整个群体身上。
但他此刻并不想考虑什么合理性，只想好好发泄一下怒火。
蓝调不作评价，说道：“按照你的说法，看来执法者那边也有他们的同伙了。”
“没错。”青藤重重点头，“我找过赤色灯塔的人，但他们权当不知道！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大风天无比庆幸当时带走了青藤，否则就是羊入虎口，他再也无法逃出仇人的手心了。
“真的谢谢你，蓝调姐，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
青藤站起来朝她鞠了一躬，蓝调也欣然接受。
“时间过去的有点久了，现在再想去翻旧账有点难。”蓝调说道，“如果你愿意等的话，在擂台赛结束后我可以去灯塔帮你申报。”
青藤立刻急急开口：“不用，姐！我想变强，然后自己去处理！”
蓝调拍了拍他的肩膀，抱起小九说道：“自由顽强的青藤，这名字真的很适合你。”
小九发出微弱的鼾声，往蓝调怀里蹭了蹭。
青藤望着小九，像是看到了一个平行命运的自己。如果没有蓝调，他们如今会是怎样？
还能活着吗？如果能活着，能不能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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