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牛蛋的喊声，一股腊鱼腊肉的浓郁香味飘了过来，勾得方夏肚子咕咕叫唤。
红苕咽了两口口水，低头接着筛高粱。
“来了来了，还有红苕！”
方夏应了一声，回房放下刀，拉起红苕就走。
红苕装作挣扎了几下，嘴里说着：“不要不要”，嘴角却不争气的翘了起来，连吞口水。
……
红苕小嘴鼓鼓囊囊的，笑眯眯的端着一小碗腊味合蒸赶回家吃饭。
牛蛋妈扶三位吃好的老人回房休息，剩下他们三个喝酒庆祝炼焦炉成功点火。
方夏把对硕爷说的事情再说了一遍，都是合作伙伴，还是先说好。
牛蛋看着牛爸坚定的说道：“爸，我也要去！”
牛爸面无表情的一口干了一杯酒，把杯子一扽：“好！”
牛蛋怔住，没想到老爸答应得这么爽快。
方夏看着牛爸，觉得他的神色有些怪异。
牛爸夹了一块咸鱼，慢慢给自己倒上酒，朝两人举杯。
“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有冲劲就是好事！这阵子我想过了，你迟早要长大，迟早要离开家的，家里，有我就好了。”
“何况，这次你是要跟方夏一起去闯，那我还能怎么说呢？这么好的机会不争取，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
方夏听出话里有话，回敬了牛爸一杯，鼓励的看着他。
牛爸呵呵一笑。
“废城，呵呵，我三十多年前就去过了，那时候还叫做鹤城。”
“十七年前本来也要去的，结果你妈正好有了你，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没去成。”
牛蛋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老爸一直是个木讷的老实人，居然敢闯禁区？
牛爸自己又喝了一杯，仿佛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
过了一会，牛爸仿佛自言自语，讲起了故事。
……
“那天是周末，我五个最好的同学约好去鹤城玩，要我一起去。
刚到南郊的长途车站，我们听到全城响起了凄厉的防空警报。
我平时最调皮，喜欢玩手机，末世文也看了不少。”
说到这里，牛爸看着方夏笑了笑。
方夏一阵发毛，晕，不会被发现了吧！
手机？末世文？牛蛋有些奇怪，好像听说过，但老爸没说过。
牛爸低下头，声音也更低沉了。
“我跟他们开玩笑说：世界大战啦，原子弹要来啦！
我掏出手机，才想起路上信号不好，为了省电，我关机了。
他们一起嘲笑我看小说看疯了，整个车站到处都是警报和广播声，但并没有其他异常。
广播里不停的说这不是演习，大家就近找防空掩体，可大家都只是东张西望！
手机老半天才开机，满屏都是警告的消息！
我要拉着他们找地方躲，他们开始也犹豫了一下，可还是不太相信。
可天空一直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街上重新恢复了热闹，甚至更加热闹！
赶路的人们还在赶着，一些无聊的人却在趁机起吆喝：原子弹来啦，快跑啊，哈哈哈哈！
往城外开的车多了起来，也有车在飙车，红绿灯和交警都挡不住。
我成绩不好，手机也是老人机，所以视力好，我第一个发现了天边有几道短短的白线，穿过天空的云朵飞来，有一道朝着市中心快速的延长，很快！
我更加紧张了，很快就找到一个巨大的台阶，硬拉着他们去躲，他们跟着到了台阶后面，可还是好奇的探头探脑，就是不肯跟我一起卧倒闭眼。
影视剧都是骗人的，导弹哪里听得到声音？尤其是目标区域，它远比声音快多了。
过了大概两分钟，无比的光从市中心亮起，像你周围有几百个人无声的在烧电焊，我闭着眼睛都觉得雪白一片。”
“电焊是什么？”牛蛋同学不懂就问。
牛爸没有理他，继续回忆：
“两个在张望的同学同时惨叫，他们眼睛被照瞎了。
等周围暗下来，我张开眼睛，才看到他们不只是眼睛瞎了，是整张脸好像被烤了一下的蜡烛，有些融化，正在满地打滚。
其他三个同学不顾我的劝说，从台阶后面出去拉他们。
我只把物理最好的张宇恒拉住了，我们一起趴在台阶的下面，捂着耳朵张开嘴，一边叫那几个同学快回来。
才叫几声，整个世界轰的一下，我好像就是只苍蝇，轰的被拍在了地板上。
那四个同学腾空飞起，在不远处一栋楼的墙上摔成了肉饼，那栋楼的上半截也轰的一声倒了，像小孩在河边沙滩上垒的城堡被浪打过一样！
接着，整个地面一震，我像被车撞了一样被弹起来，整个身体都疼，张宇恒当时就吐血了。
过了那一下，超级狂风吹了过来，漫天都飞着各种东西，衣服、人、伞、广告牌、电动车、甚至汽车，路上的汽车要么打着滚，要么翻着跟头，路面像波浪一样起伏、裂开、炸开。
等狂风过去，整个天空黑了一大半，天上的东西也掉得差不多了。
天越来越黑，马上要下雨了，我知道，不能被雨淋到，可边上根本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了。
台阶下正好有几张街边围挡用的塑料布，我带了刀，赶紧割了几块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起来，还给张宇恒割了几块，他笨手笨脚的，老是包不严实，大雨已经下了起来。
我捡了把破伞，拖着他往回家的路上跑，他头没包好，雨水渗进了眼睛，然后惨叫着说瞎了。
一路上，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撞成各种形状冒烟起火的车辆，哭喊挣扎的人，更多的是已经不动了的。
我们连走带跑，一个小时后，周围没倒的房子才多了起来，天空还是黑的，雨暂时停了。
人多了起来，很多人在街上狂呼乱叫，有打人砍人的，有砸店子抢钱的，有抱头痛哭的，张宇恒撞到了另一个瞎子，然后被他捅死了。
我一直是懵的，啥也不管，丢了伞和塑料布继续逃命，半路还捡了双运动鞋，把湿了的靴子换了。
将近十个小时，我没停一下的往回走，一路上还看到好多汽车往鹤城方向赶。
鹤城那边的天空，乌云越来越多，好像在下着暴雨，而周围却是晴天。
远处群山那边，还可以看到几朵蘑菇云，不知道是哪些地方也被炸了。
我没回镇上学校，直接了回家，找了套衣服鞋子，跑到溪边洗了半个小时澡，把穿过的衣服鞋子全扔了，然后直接上床睡觉。”
说到这里，牛爸停了下来，目光怔怔的发呆，直到方夏敬酒才回过神来。
牛蛋好奇：“爷爷奶奶没问你干嘛去啦？”
牛爸一口一杯，闷闷的回答：“我说去同学家玩，刚回来。累了。”
牛蛋一脸坏笑道：“你也会撒谎？！”
方夏给了他一拳，牛蛋装作受伤，哇哇直叫唤。
方夏翻了个白眼道：
“你跟同学出去玩，五个死了，你一个人完好无缺的回家了，你怎么跟爸妈说？”
牛蛋恍然大悟。
牛爸接着开始说话。
“第二天，我回到镇上，镇上也乱七八糟了，到处都是打砸抢，学校也被烧了。
那几个同学家都是镇上的，听说他们父母组队去鹤城找他们了，都再没有回来。
我是临时加入他们队伍的，他们父母都不知道。”
方夏定定的看着牛爸问道：“然后呢？”
牛爸看了一眼方夏，碰了一杯，慢慢开口：
“然后，整个世界就变了，大多数公职人员都消失了，我认识的几个，坚决不承认自己是。
镇上没被炸到，但人口也少了一大半，到处都是被砸坏和烧毁的空房，没车、没飞机、没银行、没网络、没电话！
整个世界变成了只有方圆几十公里这一小块，一切都重新开始。”
牛蛋一晚上听了这么多新名词，直翻白眼。
“我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过，总觉得那是一场噩梦，或者说以前的生活是做梦，直到今天！”
“后来，隔几年就有人去废城探险，要么死在了里面，要么回来就死了，去的人就少了。
我记得以前，网上说小日子的城市被炸以后，十几年就恢复了。
所以，十七年前有几个人想去探险，我有点功夫，他们叫我一起，我动心了，结果牛蛋妈刚好怀上了他，我没去成。
那几个人几天后回来了，据说发了大财，又过了几个月，全部病死，家人把他们和带回来的东西全部都烧了埋了！然后镇上村里这边，这十几年再也没人敢去了。”
……
方夏问了一句：“那天那几个人，是准备去还是去过啦？”
牛爸愣了愣，恢复了正常。
他皱眉考虑了一下，不确定的说：“应该还没进去吧？不然不会就这么点东西！”
“你下定决心啦？不等记忆恢复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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